第二十八章 摸藕28（2 / 2）

它们被装载于战舰之上，此时随着战舰一起，缓慢而坚定地向着深海沉去。

断裂的残骸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上空的阴霾无法散开，偶尔看见的残骸上，挂着早已辨认不出的肢体部位。

不久前还充斥在这里的厮杀声、呼喊声、枪炮声消失了，却让此时的寂静显得无比狰狞。

“吼！！！”

前方，黑雾笼罩中，有明灭不定的火光在闪烁。

蓦然，一道恐怖至极的怒吼声，从黑雾深处传来。

轰！

紧跟着，是极致的震荡。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颤抖，山崩地裂。

滂湃的巨力从黑暗深处与海水一起涌出来，无数的残骸和尸体被音波推挤开，仿佛整个宇宙都在这撕人心肺的吼声中化为碎片。所有人都伏下身来，趴在轻舟的底部，每个人都应该感受到了身下的大海在那恐怖的巨响中，变得像一面振动的鼓皮，残骸和尸体被震得飞起好高，噼里啪啦落满了前来战场救援的人们的后背。

这就是龙吟！

因为寒冷和恐惧，人们颤抖起来。

许鹏杰感觉到有细碎的东西，如崩飞的石块一般有力地打在他后背和头上，噼啪作响，等到那掀起滔天波澜的怒吼声冲击而过，轻舟的震荡和摇晃逐渐停止，他才从撅着屁股跪在船舱底部的状态中睁开眼睛，霎时，就看到他眼前的轻舟边缘，一名大奉甲兵的两条腿如同两根黑色的树桩，无声地挂在轻舟船舱边上，那甲兵身体的被粉碎的其它部分不知道去了哪里，只留下半截炸开的躯体，与黑色树桩般的双腿一齐挂在船边，像是两根巨大的含苞待放的黑色花骨朵。

许鹏杰惊恐一脚将那残尸踢下海，然后双手撑着坐直身体，他的右手触到了一团粘糊糊的冰冷绵软的东西，低头看去，像一个粘满了黑色的泥团。

他突然意识到那是一块残肉，不知道它属于身体的哪一部分，更不知道属于哪个人。

惊恐甩开碎肉，许鹏杰呕吐起来，但除了酸水什么也没吐出来。

想要把手往海里洗一下，但才伸出去，又像是见鬼一般缩回来。

海里都是尸体。

咣地一声响，他转身一看，师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水了，抱上来一个重伤的士兵。

将那士兵放上轻舟，他沉默着转身，继续下水，在那满是战舰和人体残骸的深红海水中，游曳向浓雾深处。

不一会儿，哀嚎声渐近，他又拖回一个受伤落水的士兵……

一个又一个。

许鹏杰看到，不止师父一个人。

很多人都开始行动起来。

特别是一些平日里喜欢吹牛，号称见过世面的老人们。

大奉朝廷立国不过二十余年，这些老人们看到过真正的战争，也见过死人。

而许多如许鹏杰这样的年轻人，在这样的场景之下，竟是浑身瘫软。

当许鹏杰真正鼓起勇气，感觉力气重新回到身上，这才发现自家师父，像是一个在沼泽中摸藕根的勤劳老农，他的那艘轻舟之上，伤员已经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