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不渡人(9)风清气正96(1 / 2)

香山居。

踩着夕阳的余晖,带人巡视完香山一岸工程进度的白老,拍着竹制门扉,推门而进,“老婆子,快出来迎客,家中来客人了。”

白老妻子杨氏,见众人回来,立即欢喜非常的迎出来,便听白老将这几日光景发生的惊心动魄的各事,向妻子、儿女、女婿们略略告诉一遍。

杨氏听完不禁高兴道,“那今日怎么都得喝上一杯,庆贺庆贺。”

“我去叫女儿们张罗一席酒菜。”

杨氏闻言,当即命人在廊下,院中都上摆上家宴流水筵席,又命老仆带着仆妇空余的屋子、小楼收拾出来,供唐棣他们暂住。

一幢二层的小楼上,春娇凭栏手拂杨柳枝,趴在栏杆上,捏着一支杨柳看着院中众人席地而坐,巡着一口山间泉水,沿着院中挖的水渠,欣赏着他院中种的几株牡丹,兰草,吃起曲水宴来。

杨氏和老仆在后厨里生火早饭,唐棣、忍功就帮忙布让端菜打杂,凌云那厮独一份享受病患的待遇,毫不客气的盘腿坐在廊下,酒来喝酒,肉来吃肉,享受着唐棣这个主子的伺候。

“唐棣,你去给我再上盘刀切牛肉。”

那老船家本要告辞,回去继续服劳役,也被白老挽留下来,和如满禅师,王璇天师,一起入席,谈经论道。

曲水流觞,众人于小楼、廊下,院子,后厨各处,洗耳恭听着船家说到那年冬日白老救他的旧事。

“我记得那天是冬至,天特别冷。号称鬼门关的八节滩,水流湍急,险象不断,在我的小船前面已经停了一支不敢顺流而下的大船,在我后面还有催促的下家,大船没有办法过去,只好请殿脚的水工,在寒冬腊月纷纷跳入冰冷刺骨的水中,用让力把船拖过八节滩。可是谁知,眼看大船就要过去了,一个老水工体力不支,稍一松懈,竟然被水流冲走,撞在峭石上,粉身碎骨……”

“我的船也因前面的大船过去了,顺风顺水一股脑冲进来激流里,险象环生,船只例反,撞上了香山,差点粉身碎骨,幸而遇到岸边归家的白老先生帮我捡回一条贱命,可惜那个老船工就没有那么好运。”

白老闻言却不知为何,扭头湿了眼眶,然后自嘲笑道,“对不住……年纪大了,老头子见不得这些生离死别。”

“都一样。”

老船家闻言也是含泪一笑,“后来,我得知白老为了此事,竟决心捐出所有家财要招人解决河患,可惜奈何……你们看看这间茅草屋就是他已经所剩无几的家资,与修整八节滩所需的费用相差甚远……为此连路都走不利索的老书生,竟然拄着拐杖,背着钱袋,开始了游说乡里,跟个要饭的乞丐似的,给人低头乞钱财,就为了给八节滩筹集善款。”

僧如满听到这里,感慨良多。

他算了全程见证了白居易为了修河募捐之事,四处碰壁,屡屡吃了闭门羹,“此事贫僧是知晓的,我那些时日看着他那双腿,明明路都走不远,脚后跟都磨破了,杨夫人为他纳的两指厚的鞋底,少说磨破了八双,就这样去求人,还被人拒之门外。”

“再说,老夫这张脸,酒还没有下肚,就要红了。”白老以茶代酒,递了一杯清茶送到如满禅师的手中,谢道,“这事明明有你的一份功劳在里面,怎么能不算上你一份?”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个滑头的声音,“这等好事,为何没人算我一份?”

“哈哈哈……”

白老回头,看着竹门上伸出的一个脑袋,不是提着两壶好酒的洛阳令是谁,“算你算你!”

洛阳令立即推门而进,自来熟的登堂入室,主动接过白老刚才敬酒的伙,倒了一杯酒先敬白老,再敬如满禅师。

白老欣慰的看着他道,“这杯酒,老夫也得敬你这个我们洛阳的父母官,若没有你从中斡旋,担保,如今这世道,东都洛阳的那些世家大户修士,哪肯给我一臭老头捐款捐人,不怕我跑了就好了,就连如今龙门山各寺各庙出人,还得托你,明里暗里说情,安抚收拢众人。”

“县令辛苦你们,这杯酒就该你喝。”

“那晚辈就却之不恭了。”

洛阳令从不是一个面薄的人,闻言也不推辞,喝了一杯还又倒了一杯,惹得众人又是一通大笑。

“一看就是个贪杯的!”

哈哈哈……

白老拉着唐棣坐下,也左右招呼老船工吃酒,“来,你也别不好意思,快坐下来吃酒,今日这顿饭菜就当作我们几人,今日的川资。”

“好好好。”

浑身破旧的老船家,一生难得遇上一回这样的正席,顿时捧着酒杯,手脚却不知道往哪摆了。

挽着袖子的春娇,如射姑仙子,提着酒壶走到船家面前,盈盈为他斟满酒水,不禁吓得他差点叩拜,“这哪来的王母娘娘座下的仙子下凡?……小人无福消受。”

“船家,我不是仙子。”

春娇娇笑道,目光盈盈一转落在唐棣面容上,“我只是我家郎君的一名侍女。”

唐棣缓缓点头一笑,“船家,安心坐下,今日切让我家侍女给你布让酒菜,您老歇着。”

白老也拉着他的手,轻拍着那双布满老茧的手道,“吃你的,放心。”

“那就多谢姑娘了。”

船家再度俯身磕头。

“不谢,这就当我家郎君和我的川资,您老安心收下便好。”

沿着弯弯曲曲的水渠,春娇一路为众人的酒杯倒上美酒,茶盏斟满花茶。

“正所谓,众人齐心,大禹十三年治九州大水,终在这险滩之处,开凿龙门,一泻千里洪水猛兽。”捞起一杯飘到面前的酒盏,王璇举杯相贺,“来,王璇今日也以这水酒敬诸位一杯,承先人之志,开后人之渠,功在千秋万代。”

“好,为了八节滩,我们共饮此杯。”

洛阳令也叫好击掌道。

除了凌云忍功他们两个大老粗,酒足饭饱就回房蒙头大睡,众人酒酣,属于大唐的夜宴热闹却才刚刚开始。

只见春娇端着小酒杯,凑到自个边上,那一双漆黑的眸子,每次喝了酒便扑棱扑棱的闪着天上的星子,只听她小声朝他敬道,“唐棣,我也敬你一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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