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不渡人(4)中书省91(2 / 2)

李绅自然知道身为“牛党”的李闵宗在暗讽他什么,也不在意,身材矮小的他笑眯眯一捋胡须道,“无论多少,都是我们身为大唐臣子对大唐的一份心意。”

“大伙有钱出钱,实在没钱就帮皇上多尽点心,出点力。”

二人堂上打着机锋,他们上首的两个左右宰相,一个闭眼,一个睡觉,直到要早朝了都没有一个睁开眼,仿佛累的真睡着了一般。

于是李绅只能挥了挥手,“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大家都洗把脸,去吃口热汤热饭,准备晨会吧,还要把我们拟了一夜的应对之策,给皇上过目呢。”

然后又礼貌象征性的问了一遍对面牛党的李闵宗,李闵宗看了一眼狐假虎威的李绅,也挥了挥手,“都去准备吧。”

“你们工部可别再掉链子了。”

“是。”

众臣各自鱼贯而出,就连李绅、李闵宗他们都出去了,只余堂上的两个宰相凭几而睡。

……

终于走出有着一股子味的议事朝房,唐谦站在镶了一条金边的廊下,看着东边升起来的太阳爬上太极宫最高处的金顶,一扫昨夜的风雨,终于吐出一口气,可是胸堂上仿佛还是压着一块重石,他的眉头依然没有因此松快几分。

令狐绹走到他到身边,出声问道,“唐户部,可是在担心棣华?”

唐谦闻言回头苦笑一声,“是啊!这小子,不告而别,一出去,都快一个月,连封家书都没有,每次都是我这做父亲的在一份份邸报上看到他的名字,才知道他的一点消息。”

“李相不是正好叫你给他写信,你就好好问问他。”令狐绹闻言半是开玩笑的说道,与他并肩走在长廊下,“为何不告而别?”

“是该问一问。”

唐谦有些咬牙切切道。

这两年担着户部的差,唐谦的两鬓都磨的花白,每日不是为了这里缺钱就是那里缺粮甚至还有缺人发愁,他自认为不过是个守拙之人,能力不足,面对如今的大唐国情,根本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当好这么大的家大业大的。

而李相名义上是叫他写家书,和写公函也没有什么区别。

更可气的是这个养了十年的儿子,这一走,一个月,一点音信都没有,若非朝廷的邸报传回来,他都不知道人走到哪,遇到什么难事。

他这做父亲的。

不是一般的失败。

令狐绹笑笑,“唐户部看来恨着牙痒痒呢!不过,我看棣华是个有主见的,平日里只有他担心别人的份,很少让人操心。”

“他就是打小太有主见了,导致,导致……我这个做父亲的,都不知道他这个儿子成天里心里想些什么。”唐谦背首叹气道,总感觉这话说出来都羞于启齿,果然不是亲生的,还是隔层血缘。

“失败啊失败……”

偶尔午夜梦回,唐谦回想起当年收留唐棣之时的旧事,不知为何,偶尔还有几分后悔。

……

那是一个大雪封天的日子,他与友人相约出京冬狩,然后大雪冰封的渭河河面上,正在他要射中一只饮水的麋鹿的时候,一只白虎驮着一雪人从冰河上冲了出来,别说惊了麋鹿,连岸上的他都吓的跌落马下,然后只见那白虎驮着雪人就这样往他这边横冲直撞而来,他周围的部曲全都吓得面色都发白了,拿起弓箭一通乱射。

“保护家主!”

可惜百箭齐发,也无一箭射中它,唐谦只能直愣愣的看着它冲到面前,吓得晕了过去。

众部曲紧张的看着白虎趴在唐谦的脚边,下一刻扭头,打了一个喷嚏,将身上的雪全部喷掉,只见它背上露出一个血人,纷纷惊异。

“家主,是个孩子!”

可能是他被老虎吓得不敢动弹,幽幽醒来,可是近在咫尺的孩子也不敢碰,还是胆子大的部曲,一把从白虎身上抱下他,然后只听远古森林中,远远传来一道仿佛来自旷古的声音。

“莒国公后人,我与你家先人颇有渊源,特送来此子报恩。你若将他平安养大,必受福禄无穷,切记切记。”

“回吧,虎子!”

那白虎听到主人一声呼唤。

一声呼啸山林,百鸟黑压压一片,惊飞在白雪皑皑的渭河山林之上,唐谦久久不能回神,痴痴望着雪白一片的天空还有渭河,还有怀中血人似的孩子,一同晕了过去。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再加上对鬼神的忌惮,反正他们莒国公府虽然几代下来爵位没了,不如以前风光了,但是多个人吃口饭还是养的起,而他确实没有把他这个义子看的特别重。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

他对他的态度变了?

……

令狐绹不无羡慕道,“呵呵……唐户部得了一个好儿子啊,我家那个调皮的小子,要是有你家唐棣一半,令狐就放心了。”

唐谦是个谨小慎微的人,虽然雪虎送子一事奇的不能再奇,却严令再三,不许家仆外传,所以京里各家只当是他大发善心狩猎途中捡了个便宜儿子,养在身边,这种善事,各家都有,不足为奇。

唐谦只是摇头叹气,“你们个个跟我夸他,这小子才越发的自作主张。”

“儿行千里,父母担忧。”

“此乃人之常伦。”

令狐绹虽然小唐谦一轮,但是为人父的他,哪能不明白唐谦此时的担忧,唐棣出去干得好还好说,就怕到了有些地方上,被有些地方官戏耍了,甚至碰了一鼻子灰,再则或者遇到什么不测,毕竟如今大唐可不是处处都太平,遇到个劫道的也是常有的事,而他不过一个书生,带着两个侍卫,人身安全都别说有多叫人担心,这也是他拒绝皇上出京的理由之一。

虽然邸报上只有只言片语,可是龙门山伊河淤堵这么大的事情被唐棣撞上了,就连身为宰相首辅的李德裕都未必能立即摆平。而唐棣遇到这等塌天的大事,做父亲的唐谦焉不担心?

唐谦拱手多谢他的开解,但是越想越是心气不畅,饭也吃不下,便要告辞,“令狐承旨,那我还是先回尚书省一趟,早膳就不吃了,只有赶紧把这信写了,我这心里才踏实。”

“嗯!你去吧!”

令狐绹朝他挥了挥手,“我叫御膳房给你把饭送过去!”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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