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不渡人(4)中书省91(1 / 2)

因为伊河龙门山段突发淤堵之事,整个中书省,除了如今因为迎奉舍利子的圣会不办了的礼部特别清闲,其余各部就连不相干的刑部,也陪着工部加了一整夜的班,就为了解决工部的烂摊子。

众臣喝着浓茶,呵欠连天的伏案,提笔写写勾勾画画,至天破晓,工部水部加了一夜的班总算是赶出来一个伊河疏通的初步初步的条呈,能够提交李德裕审阅。

“相爷,您看,这是下官和工部水部各水监侍郎商议合计了一夜的方案。”

“嗯,户部也来一块看看吧。”

可是李德裕只翻了一眼就没看了,就直接递给一旁身为户部尚书的唐谦过目。

工部尚书心里没底的看了一眼李德裕,不知道哪点让他不满意了,然后只能朝身为户部尚书的唐谦,拱手解释道,“子谦……这个数字,是我们工部依照白庶老拟的龙门滩工程治理方案算的款项,还拿不准……你们先看看。”

“好。”

唐谦没有多言,只是应了一声,便朝度支员外郎招了招手,二人并排伏案,径直翻开工部拟的条呈,迅速翻到那些工部要钱的数字部分。

工部尚书看着唐谦和度支员外郎三两页就直接翻到他们统计的工程款项的预支列表,对他们户部以及几位宰相,赶紧拱手解释各项款项支出的缘由,“因为白庶老治河经验丰富,从杭州修建的白公堤到苏州山塘河工程,都是白庶老在任上时主持的,并且一直沿用至今,所以经过昨夜我们的初步研判,白庶老提出来的治理洛阳伊河八节滩,修筑龙门滩工程的方案,应该是可行的。”

李德裕独自依旧坐在朝房最高处,闭眼“嗯”了一声,看也没看;他对面,牛阁老更是年事已高,早就裹着毛毯眯着睡着了,听都没听。

不过,这种事,也不需要他们牛党表决,现在整个中书省基本上都是李德裕一派的李党拍板,说的算。

众相在其位,只听工部尚书又继续道,“所以如果按照白庶老提出的数字应该是可行的,而且水监也回禀道,这部分银钱,白庶老保证全由他们洛阳富豪乡绅和龙门一带船工自行承担,据水监回禀说他们已经筹措的八九不离十,所以这块,度支司所需支出不多。”

唐谦闻言和度支员外郎一起点了点头,对于他们户部,最大头的修河款能不出钱是最好的。

只听工部尚书擦了擦纱布还在渗血的额头,话音一转,又道,“只是……”

“只是什么?”

唐谦闻言剑眉高挑。

作为户部,他们最讨厌听到的就是,“只是,不过,但是……”这些词,一听到,就立刻神经紧绷。

“现在唯一多出来的开支大头,就是那些遇到例反破损的船只。民间的船只,还好说,都是自负维修;但是隶属于我们漕运的漕船,就得工部另外再拨一笔银子。”

“这个得多少?”

唐谦看着条呈上也没有写一个总数,问道。

“这个水监现在还没有拿到统计的的船只损毁数字,但是按旧例,修一艘漕船,差不多要一千缗钱……”工部比了一个一千顿时吓倒户部众人。

“一千两一艘?”

度支员外郎闻言讶异出声,“这么贵?那随便坏个十几艘,就是一两万两银子出去了,再多点,几万两也不够!”

工部尚书陪着小心叫苦道,“谁说不是呢,现在好的修船工的脚值费太贵了!听水监的意思,下官还怕现在因为百姓都赶着前往五台山,天台山等地礼佛……这河上的船只万一都堵着一块了。”

“那损失就大了……”

“说不定还会影响南边漕运粮食,赋税的北上,这个影响,时间一长,就不仅仅是钱的问题了。”

唐谦看着李德裕,“这是个大问题。”

可李德裕闭眼一直没有开口,于是他身边已经年介73,白发苍苍的李绅代他回道,“东都伊河是保证关中漕运河道运输最重要的河段,修河之事,绝不能延迟,迟则京中容易生变,民心不稳。”

工部尚书立即颔首,“李相说的是,所以我们工部也认为要保证漕运的恢复,以白庶老先前征召的那些船工数量肯定是不够的,那个工期满打满算都得三个月到半年,这么久,关中的百姓可等不起,必须赶紧加急征发丁夫,恢复河道畅通。一,开挖疏通淤堵,二,疏通河上船只,三,组织伊河龙门段的河上交通。这些安排下去,还要漕运衙门,水师衙门,都配合进来。所以,下官如今还真没有一个具体要多少人,花多少钱的数字,心里没底……”

工部现在真的是一头抓瞎。

毕竟他近水解不了远渴,根本不知道那边现在什么情况,严不严重,报多了,度支司拿不出钱来;报少了,又不够用。

李绅想了想,看着不开口的李德裕,代替他发话道,“那你先和子谦他们合计合计,看能不能户部先从军费还是哪里挪出点银子。当然我的建议是,你们工部水部自己也最好出点银子,当作认罚。”

工部水部马上点头认罚:“这个应该的,应该的……我们工部水部该罚!”

可是唐谦拿着工部拟的初步条呈,和度支员外郎只是一直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李绅见他这般神情,于是开口道,“这样吧,子谦,你家唐棣不是正在龙门山巡察,你也给他急递一封家书,叫他人在那边,先想想法子。我们远水解不了他近渴,让他先就地取材取人,然后回头你们父子俩,合着户部度支司一起好好合计,看看他那边能替工部省出些什么花销来,把整个工程费用尽量压缩下来,而你们户部今年还有什么开支可以节省出来的,好给工部先挪一笔银子出来。”

唐谦闻言应道,“好,那我这边待会去信先去问问情况。”

工部尚书闻言心里立即一喜,“是,多谢相公提点,也多谢唐尚书唐巡按,替我们担着这苦差事。”

唐谦只说了一句“都是同僚,互帮互助,为国分忧。”的场面话。

李绅拍着一本奏折,又敲打道,“你们工部水部也给老夫赶紧多派些水部的人手,带着银子,自己去支援唐棣他们,别净想人家给你们擦屁股。”

“是是是……”

工部立即苦着脸喊冤,“今日叫诸位相公和同僚替我们为难了,但是我们工部属实也没法子,安史之后,经过这些年,现在大唐各道哪里没报上来要修的?”

“可是百姓无钱,国库也没钱。”

“下官真不敢跟陛下开这个口……一开口,到底是先修哪里?各道各州各县都有的争。”

“好了……现在国家的难处,大家心里有数,静心办事就行。”

李绅不耐烦听这些叫苦,扬手制止:“就算实在有难处,我们都一个个沉在心里,像陛下今日说的,且以白庶老为榜样,多体桖国家,多体桖民情,想方设法把问题解决了,就好了。”

众臣谁人不知,李绅曾参加过白居易与元稹一起倡导的“新乐府运动”,二人交情非同一般,于是纷纷附言:“李相公说的是。”

“再不行,我们大家也带头捐个钱,东都问题不能只让皇上、户部还有白庶老头疼。我们大家也都要放在心上,才能齐心协力,替陛下排忧解难。”李绅又开口提议捐钱,“我就代表我自己家先捐一千两!”

此言一出,自然被堂上的宦官们听在耳里,其他官员也立即表示赞同,附议。

“我们大伙也都捐点!”

只有朱窗前,欣赏着太极宫的晨辉铺满御道的李闵宗,幽幽回身,拿着一只画画的笔,就着窗前案上的宣纸,了了几笔,一边勾勒出太极宫恢宏高大的轮廓,一边酸道,“李相公出手还真是阔绰,随随便便就是一千两,下官要是能拿出五百两已经是至多,真是愧对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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