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洛铸币(4)樵夫家62(1 / 2)

樵夫家里。

“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这个汤也好喝……樵夫,能麻烦再给我一碗吗?”春娇端着空碗撒娇哀求道。

樵夫没想到不过一些粗茶淡饭,就让他们吃的叫好连连,“好好,姑娘喜欢就好。”

凌云见此,端站碗道,“你不怕明天早上水肿成猪头?”

“你管我!”

在野外走了三天,没吃过一顿正餐的春娇,才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吃为敬,端着一大碗野菜肉汤饼吃的停不下来,到最后连一大碗汤底都喝了个底朝天,唐棣他们仨人也饿的不行,各自吃了三四碗。

“太感激了,我与三位仆人已经三日没有吃到米粮了。”吃完的唐棣,命忍功从行李中拿出半匹布帛当做食宿费送上,“这有半匹绢权当做我们四人今夜的食宿费,多谢。”

樵夫是个憨厚的中年汉子,还有一房媳妇正在“咯吱咯吱”的织布,客人来了也没有停下手上的活计,两个娃儿正在地里挖野菜,见到品相这么上等的丝绢,连连摆手道,“这这这也太多了……也就几碗粗茶淡饭,值不了这么多钱……使不得使不得。”

“咳咳……”

旁边织布的媳妇闻言咳嗽两声,不停朝樵夫使了个眼色,樵夫惧内的看了一眼自家娘子忽又改口,“若郎君真要付钱,可否给我们兑500文铜钱。”

“实在不行,400文也行。”

“可……铜钱太重,我们这一路出来没带多少。”唐棣闻言为难看向管钱的忍功皱眉道,“只有这些帛可以抵些费用。”

春娇也道,“以帛换粮不行吗?”

“我们来的路上,很多地方都收的。”

樵夫闻言也为难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娘子,看着一身布料昂贵的唐棣他们,“这位郎君也看到了,我与娘子,男耕女织,不缺布帛粮食,就缺交两税的铜钱,才不得已想找几位换点……实在不行,我们拿自家织的粗布跟郎君你们交换都行,只要几位郎君莫嫌弃就好。”

“你们为何不去城里兑换?”春娇问道。

“姑娘有所不知,如今上洛城里铜钱价太高,我们养蚕织布,一匹布却根本换不到一贯钱。”樵夫如实告知。

“这是为何?”

唐棣出声询问道,“商州自古出铜矿,还是有名的“铁炉子”、“红崖寺”;东都洛阳用的“洛”制开元通宝也都出自你们商洛,难道你们还缺铜钱不成?”

“缺啊!”

“非常缺!”

“都闹钱荒了!”

樵夫苦着脸道,“前几年开始就有商人大量收购铜钱,各地铜价贱,帛价高,洛源钱监一铸造出来的新钱,就被商人以帛换走了,几年下来市面上新钱没了,还有人拿铜钱熔了去铸佛像。”

“铸佛像?”春娇疑惑。

那娘子也罢了织机,上前愤愤说道,“还不是那三十年一次佛骨舍利子出世的圣会闹的?早几年就有两京的大官人、大贵人、大僧人、大商人,来我们商州收购各种铜钱铜料,准备铸佛送供灵山。”

“送供设斋本是功德一件。”

“可苦了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手中无钱交税,而今铜钱更炒到一匹帛换500文的天价,小女辛苦一年日夜织布,还不抵被他们熔去的钱。”说到这里,织布娘子掩袖落泪。

春娇只见她一双织布的手上,遍布老茧,还缠满布条,怕是抽丝织布割伤的,两个童子闻言丢了从地里挖的野菜,抱着她的大腿也哭道,“阿娘,阿娘……”

“孩子他娘,都是我没用……”

樵夫也难受的瘸着腿蹲坐到门上,与娘子抱头痛哭,“不怪你,要怪只怪这世道,我们一介平民能耐几何?三年前他上山打猎被狼咬断了腿,如今就靠这地里的庄稼,还有我每日织布度日。”

“可这布价越来越贱,一年到头根本换不回来几个铜板交租。”

江湖人常说,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

如今春娇算是亲眼见到了。

一家四口难掩心酸泪,啼哭之声萦绕在草堂之内,不绝于耳,四人面色凝重的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们一家四口,最终还是唐棣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对他夫妇二人道,“樵夫,要不这样,明日你带我们入城,也免得我们再走叉了,迷了路,等我们换了铜钱再兑给你们。”

“真的吗,郎君?”

“多谢郎君,多谢郎君……”

樵夫和织布娘子闻言立即罢了泪,拱手作揖谢道,“您真是菩萨心肠。”

这一夜,为了感激唐棣四人,樵夫一家将最舒坦的主人房让给了他们,自己一家挤在偏房的茅草屋,春娇带着阿奴睡在里屋,凌云和忍功则睡在房顶的茅草堆上。

众人皆眠,唯有唐棣一人从行李中拿出牛不巽打的虎皮,在外间草堂打了一个地铺,然后盘腿就着那矮的还不到他膝盖的矮桌和一盏油灯,挑灯伏案疾书。

……

春夜,碧空如洗。

一颗颗星子镶嵌在夜空中,璀璨如琉璃。

起夜的春娇披着外衣,揉着眼睛走出里屋时,只见唐棣一人还在草堂写着东西。

案头上,一星豆光,仅照亮他半张侧颜,还有半张脸藏在黑夜里看不分明,牛不巽打的虎皮毯子上,他一袭白麻单衣跪坐在矮桌后,宛如挑灯夜读的书生,与油灯赛跑,奋笔疾书万户侯。

千百次浆洗捶打过的布料,软的一塌糊涂,层层堆叠在他的身上,在这寂静的夜色中,一切安宁静好。

不知为何让半夜惊醒的春娇眉眼一弯。

她穿过四壁漏风的草堂,轻轻走到他的面前,跪坐下来,问道,“怎还未睡?”

他头也不抬,认真逐字检查,将写错的地方一笔勾掉,旁边以朱笔重写,回道,“有些工作要做。”

“你这究意是什么工作?”

“老是白天不做,夜里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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