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8)五百年104(1 / 2)

他曾有凌云志,奈何那云端之上的天人,换了一位又一位,都不曾看他白居易一眼。如今,云端上的那位天人,终于睁眼看到他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

望着香山脚下流淌而过的伊河,清澈见底,仿佛一条玉带河,联通东都与西京。

白老脚不能行,推开老仆的搀扶,他蹒跚拄着拐杖,拿着白敏中寄回来的那封书信,爬也要爬上高岗,远远再看一眼西边那遥不可及的天宫金殿——大明宫也好。

他拿着书信,情不自禁高喊:“玉皇大帝,终于开眼了。”

“我白居易,此生能得陛下垂怜,足矣!只恨老臣无福,垂垂老矣,不能侍奉陛下左右,为陛下进忠……是老臣愧对陛下隆恩!”

话落,已经七十有二的白居易扔了拐杖,一屁股跌坐在野地,抱着已然不能行走的双腿,失声痛哭。

为了皇上。

也为了这些年那个曾经被遗忘的自己。

……

山下,洛阳令远远听到风中传来白老的伏地啼哭之声,一想到白老这腿伤兴许不是意外,不禁暗自掩袖抹泪,感同身受,“为何自安史之乱后,我大唐王朝便江河日下,不复往昔?而想做个纯臣,却越来越难了?”

唐棣转身回看洛阳令,悠悠道,“我大唐由盛转衰,固然是因为安史之乱,可你想过又是什么导致了我大唐百年来元气依然没有恢复?”

洛阳令咬牙道,“自然是因为那些藩镇!还有宦官!”

唐棣负手,笑笑,“你们都说是因为地方藩镇割据,还有宦官乱政,在我看来,这都是表象。若非天廷内部动荡不安,无暇四顾,下界这些妖魔鬼怪哪有机会作乱?”

“这数十年来,牛李朋党之争越演越烈。牛阁老、李宗闵、吴湘等牛党,从前任宰相李吉甫时,就与以李相、李副相、陈夷行副相等为代表的李派,因科举取士问题结仇,并持续了数十年,两派相互倾轧,朝中寒门与士族官员选官站队,历经数朝,从朋党之争至如今演变为寒门与士族之争。”

“而李相,乃前宰相李吉甫之子。”

“赵郡李氏,作为五姓七望中最尊贵的五姓之首,一门九相,代代为相。可到了李相这代,因不受先帝重用,还深受牛李朋党之害被贬出朝廷,一朝重回西京,深受当今陛下重用,你觉得谁能忍受再次被人赶出朝堂?”

“而白老身为寒门代表,若是因为修河有功成了宰相,二人政见不同,出身不同,朋党之争,势必重演。”

“故,李相好不容易斗败了通过科举拉拢寒门的牛党,一定不希望再出现第二个让圣人亲近的白党。”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洛阳令听完心中感叹,这长安的权力倾轧真是比他这洛阳陪都要复杂得多,像他这等寒门子弟,若朝中无人,一步行差错步,可能就万劫不复。

……

长安城,李府,烧尾宴上。

“来!白兄,我们再来喝一杯!”

“呕……”

“我真的……喝不下了……”

被人抬进后院厢房的白敏中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还被人一杯接一杯地拉着敬酒,而作为东道主的李绅也已经喝得胡言乱语,他胡乱地挥舞着手臂,口中喃喃自语,抓着李德裕的衣袍道,“文饶,不是公垂我好奇,我实是不懂,你为何宁愿抬举这个白敏中,也不愿乐天与我等一同共事?”

微醺的李德裕,看着一侧已经醉得不知东南西北的李绅,振了振朝服,看着这位已然神志不清的同族老哥哥,微微挑眉,开口道,“老哥哥,想知道?”

李德裕的话还没说完,李绅便醉醺醺的点头:“想知道!”

李德裕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想知道,就先把你这酒醒醒,听我说。”

“莫过后又忘了!”

“我这番话今日就白费唾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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