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江面（五）10（2 / 2）

穆明台一愣：“你怎么知道？”

林不定看了看自己沾了些灰尘的外衫，最终还是选择了更干净的内衫，从袖口撕下一条布料，在厉宁脖子上缠了两圈。包扎好伤口后，他才起身，看着穆明台摇摇头，轻声说：“没必要。”

其实林不定更想说，换做三年前的你，不仅不会杀眼前这个水贼，还会拦住崔长阶，让他留下所有水贼的命送去给官府裁决定罪，而不是杀得船坞内外充斥着血腥气。

在被心魔纠缠而性情大变前，穆明台曾无数次将商路上遇到的悍匪送上公堂，他就是这样一个面对穷凶极恶之人也不会滥开杀戒的君子。只不过现在这个君子已经变成了随心所欲的疯子，而且非常厌烦被人提起自己以前的种种，和现在相比较。

崔长阶不杀水贼或许只是因为觉得没必要，而林不定则是不希望穆明台与过去的自己走得太远。他始终相信穆明台会治好心魔，变回原来那个名扬商道的“毗卢公子”，也就是西域人口中的“太阳”。

只是这些想法，若是说出来，大概会惹得现在的穆明台无比恼火。因此林不定只是扶着哭得直抽气的厉宁起身，叫穆明台搀一把腿软着的赵运材：“角落里还有点绳子，把人绑好了带下去吧。”

车船驶入乔家船坞时已是酉时末，穆明台下船后就不再服用归去来，药效过去后很快会感到无尽的疲惫。崔长阶大半夜的敲开附近客栈的门，向揉着眼睛打哈欠的小二一口气要了六间房间，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累晕过去的穆明台，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的赵运材和厉宁，以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剩下十四个船工全部塞进客栈，才终于有空出处理还留着一口气的水贼。

林不定本想跟着他一起，却被一句“明台兄药效过后身边不能离人”给留在了客栈。

深更半夜，崔长阶穿着衣摆染血的外衫，堂而皇之地避开稻州知州府上的守卫，带着一身血腥气直接敲开了人家卧房的大门。他把睡得四仰八叉的知府大人从被窝里挖出来，叫人去处理还被绑在船坞里的水贼。

稻州知州杜榉木年事已高，被他大半夜的这么一闹，吓得差点心疾发作。崔长阶一去便亮明了身份，杜知州知道他是天姥阁阁主的亲传弟子，不是自己可以随意发作的无名小卒，但奈何好梦正酣时被吵醒实在是太让人恼火，最终还是没忍住抱怨：“夜半时分，崔郎君还特意上门来找本官处理水贼，天姥阁大侠心系百姓，真是叫本官佩服。”

崔长阶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闻言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去年两州来信时言辞恳切，说来往商人深受水贼困扰，求天姥阁一定要出手相助，还言之凿凿一定全力配合。可等阁里派出的弟子到了地方，才发现这两州的州官根本就是一群饭桶。半点忙帮不上不说，还好几次拖人后腿，叫水贼们生了警惕，最终逃之夭夭。

当时负责水贼一事的归鞘弟子陆清回阁后便直言，两州州府里一定有水贼的内应。此次送厉宁回定州前，季风特意关照了崔长阶，叫他趁机走水路，隔开州府的干扰查查水贼的老窝。若是可以，等把人送到后回程时，顺路便把这桩事了了

早些时候崔长阶已从水贼口中问出，两州州府确实有被他们收买的官吏，尤其是稻州，被收买的官吏还不止一个。平日里无所作为，放任水贼坐大，危害来往商人，又管不好手下的人，给来帮忙的天姥阁弟子添乱。如今崔长阶帮他处理了水贼还查清了内应，这小老头不感激流涕就算了，居然还敢阴阳怪气他，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崔长阶沉着脸，从衣袖中摸出一块玉佩来，挂在指尖给杜知州看：“若是杜知州不满意天姥阁的做法，此事也可由文国公长孙来处理。”

玉佩系着红绳，在他指尖来回晃动。杜知州凝神看去，只见这玉佩品相极好，质地温润通透，在月光下竟隐约泛着一圈白光。玉佩四角各雕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以吉祥云纹相连。中央则刻着一个隶书的“崔”字。

他浑身一震，认出这是□□赐给几位平定天下的功臣的御赐玉牌，也终于想起这位名声不显的“天姥阁少阁主”崔长阶，不仅是现任阁主唯一的徒弟，还是五国公之首，文国公的长房长孙。

这么一想，杜知州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他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的玉佩和玉佩后崔长阶阴沉的脸色，哪还敢抱怨，连连赔笑：“啊哈哈哈，崔郎君说笑了，天姥阁愿意帮忙，这这这实在是下官之幸，是稻州百姓之幸啊！下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呢呵呵呵......”

“既然杜知州没什么不满意的，就还请快些起来。”崔长阶将玉佩收回袖中，寒声道，“船坞里还有六个认罪的水贼，等着和知州介绍他们在州府里的‘朋友’呢。”

从早子时一直忙到寅时末，终于盯着这糊涂的知州揪出州府内全部的水贼内应，崔长阶婉拒了杜知州留他在府中修整一番的邀请，又带着一角的大片血迹回到客栈。他本以为客栈里穆明台过了药效，应该正昏迷在床上，却不想推开大门，就在大堂中看见了相对而坐，看起来神采奕奕的穆林二人。

见他回来，林不定体贴地递上一杯清茶，招呼道：“辛苦了，喝口茶谢歇歇吧。”

“怎么没去休息？”

为了讨好崔长阶，杜知州特意找出了州府里最好的龙井泡茶。只不过崔长阶自己心里有气，并不想给杜知州这个示好的机会，一口茶都没喝，忍得口干舌燥。客栈里的粗茶也用不着细品，他就舍弃了平日里一直端着的架子，一口气喝干了杯中茶水，又将杯子递给林不定示意他再倒一杯。

林不定扬着眉毛帮他把茶杯满上，说：“慢些喝。老穆说定州有断肠谷的草药铺子，他想索性坚持一下，先赶赶路把小孩送回家，再去找断肠谷的人，问问有没有什么缓解归去来药效的方子。”

穆明台说：“我们问过小二了，辰时中便有驿站开门。我们去租量马车，连夜赶路，明天大早就能赶到定州。”

崔长阶皱眉，刚要开口，林不定又插嘴到：“你不用担心老穆的身体，这个人刚刚趁我不注意，又服了一颗归去来。就是你不同意连夜赶路，有药撑着，他也没法休息的。”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把崔长阶的话都堵在了嘴里，最后只能摇头叹气，无奈道：“我知道了，一会放亮了，我去租马车。”

——————————以下是必须公开的情报——————————

崔长阶不仅是季风阁主的唯一一个亲传弟子，还是大启五国公之首，文国公的长房长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