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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懒懒地坐在藤椅里,长腿架在阳台上,望夕阳,望那变幻的云彩。

他常常嫌弃藤椅太重,搬了一半,就放在原地,甩手,然后开始满屋子找她。

找到了,就伸手扯扯她卫衣连帽上的系带,偏偏不说话,高傲又幼稚的模样。

饶束无奈,总得停下手中的事情,跑过去帮他搬椅子。

“这就是不吃饭的后果,知道吧?”她一边放置藤椅,一边念念叨叨,“以后要是继续不吃饭,我又不在你身边,可怎么办呀?”

旁边那人闲闲而立,罕见地接话了,仍旧是好听的少年音,只是含糊了一些,带着生病之人的孱弱。

“不能一直在吗?”他垂着眸反问。

饶束正在帮他拿喝的,听见了这话,动作一顿,随后笑着说:“喏,是你说,会把先离开的机会给我的。就算你是三岁小孩,也要说话算话的,对不对?”

他蹙着眉,站在原地,抿唇。

似乎在思考她的话。又似乎在考虑着该不该反悔。

“不过啊,”饶束把解冻了的蔬菜汁塞到他手里,眉开眼笑道,“我是开玩笑的。我不是说过吗,除非有一天你的生活能因我的离开而变得更好,否则我是不会离开的。知道吗?”

他没回答,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饮料瓶,推回去,说:“盖子。”

饶束愣了一下,尔后接过饮料瓶,帮他拧开瓶盖,摇着头笑,“三岁,你唉,太懒了,真的太懒了。是不是还要吸管?”

他还是只有单一的表情——那就是面无表情。却认认真真地点了头。

有时候饶束会搬来小凳子,坐他旁边,跟他一起看黄昏。

广州的黄昏不经意间就会燃起火烧云,红烈的,美丽的,缱绻着,舒倦着,在天空上盛开一朵又一朵亮眼的云花。

饶束转头,仔细去观察他的侧脸。

张修则会在看见火烧云的时候微微眯起桃花眼,望着那云朵,神情享受,慵懒得像一只受了伤的狮子。

如果真的是狮子,那就好了。她笑眯眯地想着。

如果真的是狮子,是不是就一定会好起来了?

可只有她知道,眼前这少年,只是个三岁小孩。

脆弱的,执拗的,害怕孤单的,习惯藏起自己的,受了伤就变得幼稚的,容易走向极端去对抗世界的,伤害别人之前先伤害自己的,这么样的一个,三岁小孩。

4

又过了几日,上午,饶束带他去医院复检,回到家后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她想起来,今日的菜还没买,赶紧抓了钥匙出门。

“三岁哎,你乖乖在家里待着,没事别出门啊。”她边穿鞋,边思索,又补充了一句,“有事也别出门。我很快回来!”

以前她都是在他醒之前去菜市场买好菜,今天光想着他复检的事,忘了买菜这事。

他生了病之后,对外面餐厅里的食物尤其排斥,碰都不碰。所以,尽管饶束的厨艺水平仍令人担忧,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于是,这一天,当叶茂摁响第二十七层那间套房的门铃时,饶束正途经水果市场,停下脚步,在挑柠檬。

套房里的人透过猫眼,看见门外那张不算陌生的脸,他打开了门。

叶茂和张修见过,哪怕只有一面,也是印象深刻的。

“她出去了。”少年立在玄关处,一手插兜,一手扶门。

他说的‘她’是指饶束,他知道眼前这女生是来找饶束的。

但叶茂却结巴道:“我,我其实是……是想来探望一下你,张……修,你的身体恢复得怎样?”

这两句话问候得让人不明所以。

他冷了眉眼,手扶在门上,随时准备关上,但说话仍保有修养。

“很好。”他说。

“哦……”叶茂轻声咳嗽,手上还提着水果篮。

“我能进去坐一下吗?”她问。

张修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消瘦的脸上没什么情绪。

由于瘦了很多的缘故,他的桃花眼看起来比以前大了很多,只是光采黯淡了不少。

他最终放下了那只扶在门上的手,侧身,让叶茂进了屋子。

后来,当饶束问起,那一天,他怎么会让一个对他而言不算熟悉的人进屋与他单独相处时,少年始终缄默着,直到再也缄默不了,他才垂着眸说:“笨蛋,那是你的朋友,不是吗?”

如果只是我的朋友,当然我想赶就赶;但那是你的朋友,所以我不能任性对待的。

要是全部赶走了,你该怎么办?

到那时,你的身边,岂不是,只剩下我了?

只剩下一个,不知何时会走向极端彻底疯掉的张修…

5

饶束从外面回来时,钥匙插在门上,转动,却发现原本锁着门此时是开着的。

开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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