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错——顺德府533(2 / 2)

一个人此时调侃道,“诶,他咋知道干净不干净的?”

另一个人掩嘴笑,“自然是亲自验过呗,不然咋知道的?”

一桌子人顿时哄堂大笑。

我强忍不适,看向殷殷,但见她面色冷漠,似是没有听见。

那几人又道,“果然呐,有钱人的日子,咱们是想象不出来的。”

“切,也就是仗着有钱比谁都矜贵,若是没了银子,也就跟咱们无二,说不定,早就比那街上的乞丐流子还要不干不净呢。”

我同殷殷还没怎么吃饱就出来了,因为这次插曲,我们两个本来大好的情绪此时却因为被他们影响而变得低落,真是出了门什么人都能遇到,什么脏话也都能听到。

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想到明日的盛况,我都恨不得现在就披衣起床,直到后半夜我才迷迷糊糊睡着,第二日是被窗外的喧哗声吵醒的。我推窗一看,发觉半天的月亮还在,远处的嫣然山还被深蓝色裹挟在暗影之中,街上已经满是人影了。家家户户都在悬花,摆位置呢。

我同殷殷吃罢早饭,等到人影攒动,正式开始时才上了街。

我一时看不过眼来,整条街道满是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花草,芳香四溢。那些女人头戴各种花,有些都恨不得把所有的花都插到头上,好吸引旁人的目光。但再好看的花还得是要人好看才行,人若不好看,戴什么花都是枉费。

街上有卖各式香料的,有卖各式鲜花饼的,还有调香的,推推嚷嚷,好不热闹。

有富家子弟跟小姐坐了轿子来,轿前垂着轻纱薄幕,悬挂流苏,帘幕被风轻轻吹起,轿子里的人若隐若现,惹人好奇欣赏。

但见那轿子里伸出一双男人的白手,掀开帘子只一顾盼,便惹得道路两旁的女子纷纷激动不已,往那轿子里头投掷各种花,嘴里还喊着,“他看我了,他看我了。”

这时一顶轿子在我们面前停下,不知轿子里的人跟车夫说了什么,那车夫便将我身边的一个女子请到了那车里,好一会儿功夫才下来,那女子像魔怔了似的,一动不动,似是见到了鬼。也有的女子被请到了车里,载着一同前进再也不曾出来过。

我问殷殷,“殷殷,她们都去哪里了?”

殷殷道,“沐香节名义上为节日,但如今,女子们企图头戴各种花卉,身穿香衣,被富家子弟看中,或是做贴身婢女,或是做妾,一朝改命,安享荣华富贵。”

“这么说,她们就这么轻易地从了他们?”

殷殷点头,我望着远去的宝马雕车,不禁感慨,“露水姻缘,不过是迷恋红颜未老,这样的真情,能有几分真?”

但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他们呢,我同荷华不一样是露水一般的情分吗,最多的,不过是经历了几件大事,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呢,知底知根,那是没有的,知心知肺,亦是没有,我喜欢荷华,不过也是贪恋他的样子罢了。

我同殷殷行至识香大赛前头,但见案前各摆着三个瓶子,规则便是一个时辰以内,需要把这三瓶香的原料,准确无误地说出来,三局两胜,且一瓶比一瓶难,倘若最后两人都将三瓶猜了出来,那便用时短者获胜。

那中间坐着裁判,看向观众,问有意愿者参加。我撺掇着殷殷,“殷殷,你在山里头这么久,对花草知道得多,这些对你来说,肯定是小菜一碟,你去试试呗。”

殷殷虽然不喜比赛,但自来对香很上心,禁不住我的诱惑,自告奋勇上前。殷殷在众人前头,很是显眼,自然因为她不施粉黛的打扮,头发上未插一花,衣裳也朴素得很,在一众人前头,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我看一旁那个同殷殷互为对手的人,穿着美艳,头发上插的花也是五颜六色,不过以我护短之见,此辈之流,大概只是雷声大雨点小而已。但观众可不这么认为,从一众窃窃私语的声音听来,多是那个女人的拥护者。也对,毕竟人家长得好看嘛。

我实在不想让那个女人赢,但她还真是有点实力,前两局同殷殷平分秋色,我难免手心冒汗。

到了第三局,显然两人的进度都有些慢了下来。那女人惊慌之色明显,殷殷也不自觉皱了皱眉,我想,大概希望不大了。

最终两人给出了答案,只是所差者,唯一味香,那个女人认为是凤阙花,殷殷则认为是含羞草。

我很为殷殷担忧,毕竟凤阙花这名字我听都没听过,且听起来便高大上得很,而殷殷这含羞草,声势上差得便不是一星半点,总让人听起来,像是实在无法临时才想出来的。

那女人道,“凤阙花香味恬淡绵密,同含羞草味相近,倘若不仔细辨别,是容易认错。”

殷殷却道,“这香是用琴龙,海蛇,游虚,华景,加之晨露,夕水,檐雪制成。这几样皆是香之中宏大悠远的上等之物,调香最讲究互补,以柔克刚,如此,才能各补所短,各取所长。而含羞草虽是平凡极常见之物,但正是含羞草的不张扬,才调和了香的浓烈。凤阙花同含羞草味虽相近,但凤阙花也是性烈之物,将凤阙花同琴龙,海蛇这几样放在一起,却是犯了调香的忌讳。调香重要的是味,但更重要的,则是同做人一样,讲究中庸,倘若一种香再好,却不懂得调和,也不过是徒有其表,却失了根本而已。”

殷殷说罢,四周唯有一片寂静,随即大家不约而同都鼓起了掌。如此,获胜者自然是殷殷了。

殷殷从台子上走下来,人们纷纷被她的才气折服,将她团团围住,我想要挤进去却不能够。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群像是疯了一般吵了起来,殷殷被围在人群中央,被人群鞭笞。

四周的人一层传一层,终于传到最外层时我才听明白都在叽叽喳喳说什么,

“原来是个丑八怪呀,长成这样还来参加沐香节,也不害臊。”

“是呀,也不知道哪来的脸,还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卖弄。”

我顾不得那么多了,闯也要闯进去,是他们先骂人的,我也犯不着对他们客气,推搡着踩着才终于挤到了殷殷面前。

但见殷殷面纱已掉,伤疤在脸上触目惊心,她不发一言,承受着所有人的指责。我不明白,明明比得是才能,可这同长相有什么关系。

此时那裁判大喊,“安静,安静……”

但见那裁判到了一顶轿子前,那轿子看上去同一般的轿子无二,却还要更朴素一些,但却被掷满了花。但见一双细长素手轻掀帘幕,竟比女人的手还要白皙好看,那裁判俯首听那轿子里的人说了几句话便到殷殷前头,“姑娘,这位公子有话跟您说,请过去吧。”

殷殷近前,但听轿子里的人声音缓缓,似清泉击石,似琵琶低语,“姑娘聪颖灵秀,难得一见,在下仓促出门,只随身带了这香,我看这香同姑娘气质相符,就送给姑娘做礼物吧。”

说罢,那人一声“走吧”便离去了,殷殷还保持着手捧香囊的动作。原来还指指点点的人,见此番情景,尽管心不甘情不愿,但终究不好再说什么。

我跑过去,冲着围观的人喊,“看什么看,怎么,想要啊,跪一个给姑奶奶瞧瞧,我呢,就把这香囊给你。”

近前的几个男人,色咪咪地瞧着我便要来跪,可我只有一个香囊,他们便争吵着推搡起来,“这是我的,你走开,只能我跪……”

我摇了摇头,趁此机会扯着还发呆的殷殷离开了。

我拿着那香囊,左瞧瞧右闻闻,但见那香囊以蓝色锦缎织就,上面绣着我不认识的花样,也没什么特别,还没有我的香囊精致。细嗅一番,属实是一点味道都没有,“殷殷,该不会那男人是个骗子吧,这什么香囊嘛,一点香味都没有。”

“殷殷,这上面的,你可瞧出来是什么花?”

殷殷摇头,道,“我在山中,也从来没有见过此花。”

“这么说,那公子竟然也是个品花高手了,竟然连你都没有见过。”

“诶,殷殷,你说,他为什么要给你这香囊呀,是不是你刚刚说的那番话,打动了他?”

殷殷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不认识他。”

“殷殷,那你刚刚可看见那公子长什么样子了?他的声音可真好听,我看见他的轿子上扔得全是花,殷殷,你说,会不会是个大美人呀。只不过真是可惜,连看都没有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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