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错——顺德府533(1 / 2)

殷殷为了我,特地地用戚红花为我做了一件红衣,原来这几日,殷殷一直都在忙这个,问她她也总不说。

我在屋子里美美地转了几个圈,殷殷说,“未央姑娘,你穿红衣服当真漂亮极了。”

我也这样觉得,殷殷手巧,当真是贤惠得很。

“殷殷,这衣服好香啊。”

殷殷笑道,“这香是我调和了睡美人,帝王子,颜合欢,千帐伞,宫檐花,又加入了旧年的桂花潭水,与冬梅雪烧制而成的。”

我一一重复,“睡美人,帝王子,檐合欢,千账伞,宫檐花?这些又是什么花呀,殷殷,你真厉害,竟然知道这么多。”

殷殷道,“未央姑娘美貌难得一见,娇而不弱,媚而不俗,艳而不惑,一般的香同未央姑娘难以匹配,我才想出了这睡美人,帝王子,她们气味宏而远,张扬又明媚,而檐合欢,千账伞,又多添了些少女娇俏,宫檐花,则可使香多添一份悠远忧愁,至于桂花潭水跟冬梅雪,则增添一份疏离淡然,同未央姑娘的气质,相符。”

殷殷观察的可真仔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多气质。

殷殷下山非要戴一个面纱,我知道她担心什么,我自己的情况也并不太方便劝她。

下山的路走得倒也顺当,我对什么都很好奇,自然就忘记了疲劳,不久以后,总算到了山下。我不觉大汗淋漓,长舒一口气。

眼前远处几座村居,炊烟袅袅,小河旁,则杨柳依依,偶尔传来几声狗吠鸡鸣,如此情景,惬意得很。

我们在路上遇到到城里赶节的村民,顺便搭了个车,赶了几个时辰以后,总算到了城里。

沐香节在明日,索性我们也不着急,在城里随处找了个客栈住下了。

这几日正是热闹的时候,城里什么人都有,外地的,外国的,总之客栈,饭馆里也是鱼龙混杂,吵吵闹闹的,节日的气氛很是到位。

殷殷陪我先在城里逛了逛,但见城里小铺子林立,挂着各样的招牌,沽酒的,裁衣的,卖茶的,听曲儿的,但最多的,却是修颜铺。

路上所遇行人,女人倒也罢了,男人竟也全都满脸敷粉,白惨惨的。路过一家临街的混沌摊子,布蓬下一个粗汉吃得大汉淋漓,拿手一揩额际汗渍,把那白粉搓下一大截,此时真是成了一大花脸了。

偶有瘦弱书生路过,不仅脸上敷粉,唇也涂了丹,别说,还真是有股女人的美貌了。

偶听见一旁女子聊天,道,“诶,你知道吗,昨个我相公送了我一盒香粉,今早上我试了试,上脸几个时辰都不掉呢,可贴脸了,出了汗,手帕子擦都没事。”

“当真这么好用?”

“当然,这可是苏家最新推出来的,我相公跟苏家那个店小二关系好,特地嘱咐给我留了一盒。”

“诶,那让我试试呗。”

“这可不行,这香粉统共就不多,苏家才做出来的,光是给那些达官贵人都不够呢,用完了,我上哪买去?”

“切,看把你小气的。”

见此情景,我问殷殷,“殷殷,怎么大家都画这么浓的妆呀,男人竟然也涂粉。”

殷殷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顺德府就有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女人出门,必得化妆穿好看的衣服,不然,出不了门,男人也必得涂粉,原先不这样,一个人如此,久而久之,大家跟风,也就都这样了。未央姑娘看见这些修颜店了吗,这都是近些年冒出来的,专门给人画妆用的,男人女人,来者不拒。”

我们说着,行至一修颜店门口,便有主人前来招呼,“小姑娘,修颜啊,想要什么妆,我们这里都有,保管帮您改头换面,让您满意。”

说着他便向我而来,“小姑娘,我看你好看是好看,只是长相太过明艳,恐怕男人不吃这套,女人就得楚楚可怜,才能抓住男人的心。”说着,他将几张画了女子妆颜的纸举到我面前一一展示,“这张怎么样,这张呢……”

我一时不知所措,道,“不好意思啊,我……我不修颜……”

不过他倒没放弃,“没关系,不想做全套的话,我们这里也有单独做的,姑娘,我看你长得这么好看,要是再把眼睛改改,变得灵动些,就更好看了,怎么样?哦,我们这里也有做头发的,姑娘看,想要做个什么发型?”

我实在不好意思拂去他的盛情,只好进去做了个头发才逃了出来。

我看效果不错,道,“殷殷,你也去做一做吧。”

但话一出口,我便有些后悔,我说这样的话,殷殷难免会多心,但殷殷只微笑道,“算了,我不太喜欢化妆。”

我为了让殷殷开心些,道,“殷殷,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以前呢,有个世家公子,父亲呢给他相了很多的亲,他愣是一个都瞧不上,有一次呢,好巧不巧在大街上遇到了一个绝世美人,那绝世美人虽美,家里头却穷得要死,这公子的父亲说什么都不同意这门亲事,可这公子呢,偏偏是个痴情种,拿出什么‘人无高低贵贱之分’的道理来,说什么此生非她不娶,活活得把自己的老父亲给气死了。后来他终于如愿以偿,娶了这姑娘。只是这姑娘有个坏习惯,那就是每晚跟他同床共枕以后呀,总是会把这公子赶出房里去,不过,这公子总算抱得美人归,倒也不在意。只是有一天,他实在是好奇,怀疑她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半夜趁这女子睡着的时候,偷偷进来房中,掀开帐子一瞧,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跳,竟是个满脸褶子的丑八怪。这公子哥当场吓得尿了裤子,想想当初怀里的女人,如今竟是个这般模样,他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没办法啊,人毕竟是他娶回来的,而且,同他在一起的这两年,这姑娘倒也没犯什么大错,在家里温柔贤惠,对待他也是尽了一个妻子的本分,千挑万挑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是这公子哥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好不容易想出个主意,给她安了个欺婚之罪告到了府衙,才得以休了这婚约,那女子从凤凰一朝又跌了回去。”

我说罢哈哈大笑,但殷殷却更加愁眉不展,我本意是逗殷殷开心,结果却适得其反。

殷殷道,“世人尚美,一切的真心,前提不过是贪图外表罢了。”

我却不认同,认为殷殷太过悲观,道,“这公子是个贪色之人,所以是这个道理。几年的真心付出也抵不过一张脸,可这世上也有一种人,只在乎一颗真心。”

殷殷道,“顺德府曾发生过一个案子,其实也不能说案子,应该说是一件悲伤的事情。也是一个农家女,在街上偶然遇上了一个公子。这农家女长得楚楚动人,性格也善良温顺,这公子呢,也长得温润如玉,俨然一个谦谦君子,二人在沐香节一见钟情,并在嫣然山姻缘庙前,对着姻缘树发誓,此生愿白头偕老,不离不弃。后来这位公子如愿娶了这姑娘为妻,原先二人不过是暗送秋波,互赠巾帕,而现今却是同床共枕,彼此深谙习性。渐渐的,这位公子对农家女日间冷淡,不常归家,农家女怀疑公子对自己变了心。一次偶然,农家女恰好撞见这位公子在外同一女子说话,那女子年轻貌美,农家女记恨在心,怀疑公子嫌弃自己红颜不再,因此,为了夺回丈夫的心,她想尽了各种办法,往自己的脸上涂香抹粉,却得不偿失,一张原本好的脸,因此被毁,那公子念在旧情仍旧视她为妻,但农家女妒性太强,自己的脸被毁,她便也害得那名无辜女子面容毁坏。那公子知晓此事,说她蛇蝎心肠,一气之下将她给休了,可她不知,她始终觉得,前番丈夫嫌弃自己的样子,而今丈夫嫌弃她的真心,因此当晚想不开便上吊自杀了。”

“未央姑娘,倘若她能想开些,也不至于此了。原本生活困顿,一朝飞上枝头做凤凰,她不信这世上有什么真情,不过是贪图美色罢了,因此将容颜视作了一切,才对这场爱情,患得患失。失去了对样貌的自信,对她来说,是失去了一切。”

我同殷殷随处找了个地方下馆子,周围全都坐满了人,老板忙得不可开交,但脸上堆得全是笑,毕竟有钱挣的日子,谁不高兴。

我们吃着饭,旁边的桌子吆三喝四,我听得脑瓜子疼,想不听都没办法,但听来听去,总算有那么两句我爱听的。

“听说今年沐香节,会格外隆重。”

“我也听说了,好像是苏家今年呀,要在这沐香节,给那苏家长孙选女人呢。”

“怎么可能,怕是听错了吧,兰陵氏的孙女不是早就已经同苏家定亲了嘛。”

“是定了亲,当初还是苏家亲自上门讨的呢,这两家都是书香门第,医药世家,本来门当户对,可去年,不知道什么原因,听人传,说兰陵氏又不太同意这门婚事了。”

“要我我也不同意,他们结了亲家,谁管咱们的死活。现在一个东,一个西,表面上关系不错,但背地里暗自叫着劲呢,这样一来,咱们买药看病,便宜得多,倘若他们结成了亲家,这整个顺德府的病人全都他们一家说了算,这价格还不是想抬多高抬多高?”

“只是苏家向来注重门第,怎么突然会在这沐香节选姻缘了?”

“谁知道呢,大概是做给那兰陵氏看吧,未必就是真选。”

“话说,那苏家长孙到底什么样呀,还从来没见过呢。”

“谁见过呀,只知道是叫个什么苏景诚。人家那是深宅大院里头的公子爷,比县老爷还尊贵的身份,岂能是咱们这等人可以瞧的?”

“诶,我倒是听过一些个传闻,说那苏家长孙,脾气怪得很。凡事凡物,无不尽其奢靡。穿的衣服,可是暹罗国的真丝做的,身上的玉坠,是用蓝田千年而成的玉打的,每日吃饭,必得像皇上一样,九九八十一道菜,每道只尝一口。就连身边的婢子,也都是未失贞的玉女。我还听说,那苏家长孙选婢女,可有个规矩,首要的就是要身子干净,长相要漂亮,若有什么不干净,长得不正的,可入不了眼,比皇上选秀女还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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