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错——顺德府2251(2 / 2)

苏景诚半晌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读了很多书吗,怎么会不知道?”

“那殷殷岂不是没救了,苏景诚,殷殷当初查了那么多书都可以把你的眼睛治好,你也一定可以救好殷殷的,是不是,苏景诚,你说话啊。”

苏景诚为殷殷穿好了衣裳,便是要抱她离开。

“苏景诚,你要带殷殷去哪?”

“苏家。”

“不,你不能带殷殷走。”

“你若是想要殷殷醒过来,就让我带她走。”我终是放开了他,小胖一瞧见便是冲着苏景诚撕咬,我抱起小胖,瞧着苏景诚的背影远离。

“小胖,妈妈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我始终放心不下殷殷,但除了相信苏景诚,也没有别的办法。

可苏景诚自从带走殷殷,就像是消失了一般,半点消息都没有。

我终是忍无可忍,下山去找苏景诚,不成想遇到了出门的荷清。

“未央姑娘,你来得正好,我刚要去见你呢。”

“见我?”

“我们公子交代要您放心,他一定可以救好殷殷姑娘的。”

“那你们公子呢?”

“我们公子带着殷殷小姐出门求医了。”

“他去哪了?”

“我们公子没有说,不过未央姑娘您大可放心,有我们公子在,殷殷姑娘一定可以好起来。”

苏景诚这样的人都救不了,想来殷殷此番病重尤为厉害,我只担心殷殷难以挺过这一关。

早晨,我听到有人扣门,便起床去看,打开门,只见殷殷就躺在门外。我四顾,却并不见有人。

殷殷仍旧昏迷,但身上的伤已是完全没有了。半夜我趴在桌子边睡觉,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是殷殷醒了。

“殷殷,你醒了?”

“未央姑娘,我……我还活着?”

“殷殷,说什么傻话,你当然还活着。”

“你怎么样,身上还疼吗?”

殷殷摇头,缓缓道,“未央姑娘,我睡了很久吗?”

我点点头,殷殷道,“未央姑娘,我……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人背着我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地方很冷,他一直抱着我,我梦到了血珠花,也梦到了看守血珠花的人,我梦见他躺在冰床上,被他们用刀子一点点割破了身子,他浑身是血,那些血全都顺着冰床流下来,把血珠花染得红红的……”

“好了,殷殷,别怕,你都说了,只是一个梦而已。”

“未央姑娘,我……是怎么醒过来的?”

我叹了口气,道,“是苏景诚,是他救了你。”

“殷殷,你别多想,你既治过他的眼睛,他如今救了你,你并不算欠他,更何况,他们苏家来这嫣然山中大肆砍伐,就算不是他有意的,但终究是他对不起你,所以殷殷,你千万不要多想。”

殷殷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莲儿再来找殷殷的时候一改之前的和颜悦色,面上气冲冲的。

“莲儿,你来找殷殷啊,殷殷身子还没有恢复,你还是先回去吧。”

谁知她也不理我,径直就往殷殷的房间走去。

“莲儿姑娘……”

莲儿也不理殷殷,上前便是扯着殷殷,道,“跟我走。”

“喂,你干什么,你松开她。”

她并不理我,只是瞧着殷殷,“你若是还想他活着,就跟我走。”

我终是跟了出去,谁知马车竟是到了苏家门前。

“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她不回答我们,待到得门前,但见那侍卫极为客气地道,“玉儿小姐。”

我同殷殷面面相觑,她不是莲儿,原先的一切,全都是她的谎言。

“你不是莲儿,你骗我们?”

“我想你们误会了,我是兰陵家的小姐,兰陵玉儿。”

我道,“我管你是谁,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殷殷,我们走。”

那兰陵玉儿在身后道,“殷殷,景诚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兰陵玉儿终是头也不回地进去了,殷殷最终也还是跟了进去。

到了后院,但见荷清手里头端着些瓶瓶罐罐,在门前哭着擦眼泪呢。

兰陵玉儿放低了声音,“荷清,你们公子还好吗?

荷清只哭着摇头。

我紧了紧殷殷的手,已示安慰。殷殷上前,道,“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我同殷殷跟了进去,那兰陵玉儿却是转身走了,不过我心思不在她身上,也没有多问。

进了屋,荷清道,“公子,药放在这里了。”

屏风之后,苏景诚的声音幽幽传来,“知道了,出去吧。”

“是。”

苏景诚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却是一个不稳,像是撞到了什么,殷殷急忙转过屏风。

一阵寂静之后,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殷殷只是哭着,“苏公子……”

“谁让你进来的?”

苏景诚忽然吼道,“滚。”

“苏公子……”

苏景诚将东西摔得噼里啪啦作响,“我让你滚,你听不懂吗?”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走吧,从今往后,我苏景诚再不欠你什么了。如此,也算还干净了吧?”

“苏公子……”

“你走!”

“我不想再看见你。”

“滚!”

“殷殷?”

但见殷殷失魂落魄出来,我回望了那屏风一眼,终是跟了出来。

我猜,苏景诚自幼以完美示人,怕是不愿旁人看见他如此模样,更别提殷殷。他有心要断了殷殷的念想,殊不知,如此,不仅断不了,反而只会让殷殷的愧意更深。

殷殷食欲不振,只给我准备好了饭菜便已是回屋了。

其实我也无心吃饭。我虽不是当事人,但殷殷自来对我便是极好,如同亲生姐妹,看见殷殷难过,我心里头也一点都不好受。

小胖嘴角沾了不少血迹,我抱起小胖,“小胖,又在外头偷吃什么了?脏兮兮的,待会儿好好给你洗洗。”

我又将心里头的烦心事说给了小胖听,小胖窝在我怀里,始终安静地倾听,不像之前那般顽皮了。

小胖忽地跃了下去,就往殷殷的屋子跑去,我怕小胖扰着殷殷歇息,谁知进去的时候小胖乖乖的躺在殷殷怀里,陪着殷殷睡觉呢,眼角竟然还有眼泪流出来。

从那以后,小胖就像消失了一样,再没有来过,我同殷殷俱是在一处山坑里发现了小胖的同类的尸体,均已被剥了皮,猜想小胖怕也是已经遭遇毒手。没想到苏家的人为了得到他们的皮,竟是连这么可爱的动物都不放过。

殷殷在山坑前头跪了很久很久,可小胖再也不会回来了。

殷殷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站起身子直是朝着山林深处跌跌撞撞地走去。

周围的一切越来越偏僻,却很是熟悉,就像……就像当初小胖带着我们走过的一样。到得山洞面前,我终于明白,原来,殷殷始终相信,小胖没有死,它躲在这里。

穿过山洞,眼前俱是同从前一样熟悉的场景,有无数鲜艳的花丛,地上的小动物一瞧见我们,便又是逃窜了去。

但见那幽蓝的湖水涟漪轻泛,高大的树木仍是遮天蔽日,树叶在风中轻旋相击。

不过我们并没有看到小胖,但瞧见岛中心躺着一白衣男子,待靠近了,才发现是苏景诚,他的身上,落着一些白色的绒毛,但见他面色依旧,风度依然。

苏景诚缓缓醒来,“殷殷……”

我道,“殷殷,难道,是小胖?”

苏景诚慢慢握住了殷殷的手,将她带至自己怀里。

殷殷终是再也忍不住,紧紧抓着苏景诚胸前的衣服,哭了起来。

苏景诚说,“殷殷,我阻止不了父亲和哥哥,你尽可以恨我,只是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在这山上,从今而后,我陪着你,永远。”

我们同在屋子里收拾,嫣然山忽然震颤起来,我们俱是被惊醒,房子里的东西均是碎了一地,苏景诚尽力扶着殷殷以防摔倒。

出得门来,忽而狂风大作,山中万物尽是纷纷凋零,被山风裹挟着向上飞去。

我们在风中站立不稳,苏景诚道,“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得赶紧下山。”

出得门来,殷殷忽而向另一个方向跑去,苏景诚揽着殷殷,殷殷只哭泣道,“苏景诚,他们……他们定是砍了山神树,他们砍了山神树……”

“殷殷,你冷静点,先跟我出去,好不好?”

苏景诚紧紧抱着殷殷直至她情绪稳定下来,才一起出了嫣然山。但见嫣然山外黑云密布,整个顺德府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狂风裹挟着无数凋落的绿叶在顺德府上空纷扬……

忽而天空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一路上,街道上的百姓俱是惊慌失措,纷纷往家里逃窜,地上散落着无数花草,脂粉,珠玉,落在地上,五彩斑斓,上面落满了无数的脚印。

小孩子的啼哭声响起,还有无数的祷告声。那些无家可归的乞丐,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

街上的摊铺散落满城,整个顺德府零乱不堪。

有人在逃跑之中被推搡,倒在地上践踏而死,身上的绫罗被一旁的乞丐拾取,头上的花瓣碎了满地,被风吹走,脸上的脂粉被污泥沾染……

忽然有人抓住殷殷的脚,“救救我,救救我。”

那是一个流浪的孕妇,地上脱了长长的血迹。

殷殷怔怔地瞧着她,像是吓怕了。

苏景诚勉强找了个客栈安排我跟殷殷歇下,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才终于重归寂静。一整个晚上,殷殷俱是没有说话,我安慰殷殷道,“殷殷,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昏昏沉沉睡去,第二日醒来,殷殷已是不在身旁,我只以为殷殷去找苏景诚了,便敲开了苏景诚的门,谁知苏景诚并不知道殷殷的踪迹。

苏景诚着了慌,让我好好想想,昨夜殷殷究竟去了哪里?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谁知客栈外忽然响起来人们的狂欢声,我们向外头跑出去,但见远处嫣然山一大片大片死去的植物竟是纷纷活了起来,像海浪一样浮动重回绿色,天上的阴云渐渐消退,隐没不见。

“殷殷,殷殷……”苏景诚声嘶力竭,向着嫣然山里跑去。

“苏景诚……”

接下来我独自待了很久,都再没有殷殷跟苏景诚的下落,苏府便又恢复了昔日安宁,仿佛几日前的那一场灾难不复存在。街上叫卖声不止,各种香粉铺子,修颜店皆是重新开张,人们又是纷纷上街,为自己选取好看的妆容。

我走在街上,人们的闲谈中多了一些笑谈,“唉,你听说了吗,苏家被朝廷抄家了。”

“喂,你可不知,当日那些丫鬟,整整一条街都不够站呢,卖了几个时辰才卖完。”

“那苏家的大公子,听说是被发配到了边疆,在路上就死了。还有,那个二公子,听说是后来受不了刺激,成了个疯子,见了女人就抢人家头上的花,抢人家脸上的胭脂,浑身又脏又臭的,嘴里喊着什么‘殷殷’,怕不是个疯子,后来好像跑到了山里,再也没出来过。”

“要我说啊,这苏家也是活该,吃了老百姓多少好处,如今这种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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