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到了秋天的时候,学校把我们年级的六个班合并成了一个班,因为只剩下这么多人,而且流失的速度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加快。张桂华老师依然是我的班主任。闫老师的夫人,孟繁英女士成了我的英语老师。其他的物理,数学,化学,甚至于连生理卫生都换成了新面孔。各个科任老师也都是经过选拔,这完全是为了明年的中考做准备。而我的成绩,却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出现大幅度退步。

两年多的长途跋涉,接近一万公里的遥远路程让我深深厌倦了走读。我没有时间复习,没有时间刷题,甚至完成作业都越来越困难。因为我的自行车彻底报废了,简直没有一点维修的价值。我每天步行的时间增加了将近两个小时,虽然只是两个小时,但对于一个早出晚归的少年来说,是多么宝贵的休息时间,毕竟那时候我只有十七岁。

时间时间,我每天都在跟时间赛跑,每天都在饥饿,疲惫,沉默中挣扎,我很焦虑,也很失落,甚至有些垂头丧气。当亲戚们得知我的情况,纷纷提出帮助的时候,我却当面拒绝了他们的好意。我需要尊严,我不能去做一个寄住生,我不喜欢别人的施舍更不喜欢寄人篱下,因为那样会让父母增加额外的负担。我依旧穿着营长叔叔送给我的那件军大衣和黄胶鞋,倔强地穿行在大山深谷之中。

我的成绩已经滑落到了中游,而且现在全年级只有不到三十个人,于是我内心产生巨大的挫败感,毕竟自己曾经是四百多人中的前三名!父亲母亲察觉到了我的变化,但是他们也无能为力,他们抢过我手里的铁锹,斧头和镰刀,他们把灯泡换成了一百度,他们往我的碗里夹肉,可是我还是很累,很焦虑,很沉默。

我习惯了沉默,因为我很少快乐。我走在山路上,望着风吹过松林,听见一片又一片秋叶从高处缓缓地掉在地上,一条褐色的小蛇横着穿过山路,钻进灌木丛。它要去钻进地里,去冬眠了。太阳完全落山了,最后一点余晖也逐渐被夜晚吞噬。森林里寂静的可怕,就像我五岁时迷失在山上一模一样。我身想起了十二年前那次要命的经历,还有那只死去的小鸡,那只扑所迷离的蝴蝶。如今我已经长大了,我不能再喊妈妈,因为她还在地里干活儿,没有哥哥来救我,他现在也在备战明年的高考。姐姐在外地打工,没有人背我下山,没有人安慰我敏感而脆弱的心灵。我不想辜负于老师、闫老师的期望,我不想让自己半途而废,我更不想让送我大衣和黄胶鞋的营长叔叔和李蔚以及所有关心我的人失望。

我不能半途而废,我要迎头赶上,我一定要考上县一中——那个寒冷的傍晚,我一个人走在飞云岭的萧瑟的大山深处,我对自己如是说。

填报志愿的时候,有好几个同学报了中专和师范,我没有丝毫犹豫,在表格上写下了第一中学,那是我唯一的一个志愿,这意味着在那个连中考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年代,如果我没有考取,就要回家种地,跟我的母亲父亲一样,成为一个面朝黄黑土背朝天的农民。

我当然知道,如果这次失败了,三年一万多公里的长征就功亏一篑,那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是我没有退路,我的目标只有县一中,因为我还想考大学,我要像闫老师那样做一个热爱学习,热爱生活的人。

以后的日子里,我抓住了所有的时间去复习,疯狂的复习,连做梦都在复习。在第一次模拟考试,465分,第二次516,第三次540分,我一步一步接近了县一中的录取分数线。

然而,就在最关键的时刻,我却病倒了。临近中考的前一个星期,我起床以后准备上学,突然觉得阵阵恶心,伴随着隐隐的腹痛。村里的大夫说我可能得了阑尾炎,需要手术治疗。

母亲有点慌了,还有一周就考试,如果去住院肯定会影响考试。如果不去,阑尾炎如果急性发作,还要去住院。

最后还是父亲关键时刻敢于拍板,他向大夫要了一瓶消炎药,就把我带回了家。我趴在炕上,枕边放着一摞书和卷子,我忍受着疼痛还在复习。除了药,只有复习,才是缓解疼痛的最有效手段,当时的我就是这样认为的。

幸运的是,过了两天,我竟然恢复了。我又出现在教室里,身边还剩下十个人,当然包括周晨和谷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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