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1 / 2)
昨日,因为祝隐洲不愿将寝殿内的任何东西挪出去,想要留在他熟悉的,与他和她曾经那间卧房极其相似的地方,药瘾发作时祝隐洲失控砸毁了许多物件,也伤及了自身。
而今日,看着祝隐洲腕间留下的那些伤痕,沈晗霜又如何猜不出清晨时断云为何会最后一个从屋子里出去,夜里又第一个进来?
沈晗霜几乎立刻便想到祝隐洲为何会让断云用绳子将他绑起来——祝隐洲不想砸了她的卧房。
即便这并非她长久生活的明溪院内的卧房,只是她在行宫中短暂住一段时日的地方而已。
可在祝隐洲看来,这间卧房中的任何一样物件似乎都要比他自己更重要。所以他才会宁可将自己用绳子绑起来,在药瘾发作时痛苦挣扎,硬生生在自己腕间留下了那样深刻的伤口。
祝隐洲知道沈晗霜已经发现了他手腕上的伤口,却还是下意识往锦被中藏了藏,语带笑意道:“你放心,今日新添的伤比昨日的更少,也更轻。”
沈晗霜却沉默下来,并不同意他这话。
昨日那些被磕碰或砸到的伤口的确更多更密。但方才沈晗霜看见了,除了祝隐洲的手腕和脚腕,在带着血痕的中衣之下,他身上还有许多明显是被绳子磨出来的伤口。那些伤口连在一起,就像是另一条血色的长绳,将祝隐洲紧紧绑缚起来。
沈晗霜分不清到底哪一日的伤口更多更重。
女医说过,想要戒除梦欢散的药瘾,并没有确切的时限。只能一日接着一日地尝试同一个步骤——先用汤药提前将药瘾催发,再生生捱过去。
直到伤者终于受不住了决定放弃,或者清晨服下的那晚汤药再也无法激发药瘾,这个过程才会结束。
前者代表着前功尽弃,梦欢散的药瘾会一直伴随着伤者,直到他死去。后者才代表着药瘾被成功戒除了。
而在女医看过的所有病案中,还没有能成功活着戒除药瘾的人。熬得最久的一人,也在第三十日时选择了自我了断,彻底解脱。
戒除梦欢散的药瘾是件十分折磨人的事情,若在药瘾之外还有每日不断叠加的伤口,应会更让人觉得难熬。
但祝隐洲却好似并不在意此事。
他只是眼神温和地看着沈晗霜,试着问道:“明日我还能在这里吗?”
沈晗霜回过神来,看着屋内完好无损的一应布置,反应过来——祝隐洲没有砸毁这里,所以按理来说他不必搬走。
但沈晗霜还是不忘问道:“断云应已将你寝殿复原了?”
祝隐洲轻轻摇了摇头,神色自然道:“来木芙苑之前,断云同我说,有许多物件都是之前提前采买来的,临时难在一日之内寻到一模一样的,今日恐怕不能将寝殿恢复成原样。”
“是吗?”沈晗霜并未多想,只说:“那你今晚在这里歇下,明日还是待在这间屋子里便好。”
沈晗霜觉得旁人便罢了,以祝隐洲的身份似是不该如此。但又觉得祝隐洲应不至于在这种事上说谎。
“那你呢?”
“我在木芙苑中另外选一间卧房便好。”
祝隐洲放下心来。
能和她同住在木芙苑中,他离她又近了些。
见祝隐洲暂时不愿歇息,沈晗霜便同他聊了聊他昨夜为两位伯母写的碑文。
但到了沈晗霜觉得不能继续耽搁下去的时辰时,她还是起身将那碗安神药端给了祝隐洲,想让他服了药便早些睡下。
祝隐洲知道她是担忧自己,便也不再拖延,听了她的话。
但他并未像昨夜一样自己接过药碗,而是就着沈晗霜的手慢慢喝完了药。
看着祝隐洲在自己面前垂着脑袋安静喝药,沈晗霜莫名读出了几分乖巧的意味。
而对上祝隐洲抬起眸子看向她时的温柔眼神后,沈晗霜很快敛回心神,不再乱想。
沈晗霜从屋里出来时,看见断云正像昨夜一样守在外面。
她忽然想起了祝隐洲方才说的话,便走到院中压低声音问道:“殿下的寝殿没有复原吗?”
断云垂首应道:“回姑娘的话,殿下的寝殿中有好些东西都要提前定做才行,卑职已经让店家赶工了,但今日实在是赶不上。”
沈晗霜也想起来,自己的卧房中的确有很多东西不是说买就能买到的。不说旁的,就说书架、案几这些木制的大件,也都是明家或沈家提前挑了上好的木料,又找人画了图样,找了匠人专门打的。
她不再多问,随即去了木芙苑中的另一间卧房。
见太子妃应是没有怀疑自己的说辞,断云才暗自放心了些。
昨夜听太子妃说可以让殿下来木芙苑中她的卧房内戒除药瘾时,断云就曾想过是否要冒着可能会被殿下重惩的风险,找点理由拖延复原殿下的寝殿一事。但身为近卫的职责还是让他无法自作主张。
可断云没想到的是,今日清晨时,殿下听他转述了太子妃的话,垂眸沉默了几息,便语气平淡道:“既是要还原寝殿,那便不能少了任何一样物件。”
断云当即便听出了殿下的言外之意,也就顺势先请了罪,说有不少东西都要定做,今日运不到行宫来。
他还记得,当时殿下侧首看了他一眼,虽只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眉眼间却有一闪即逝的愉悦。
断云当即就知道,自己办对了差事。
夜已深。
沈晗霜住在和明溪院中的卧房并不相似的屋子里,但许是因为这两日的确耗费了不少心神,沈晗霜没有精力觉得不习惯,沐浴之后很快便沉沉地睡去了。
但在她昨夜睡过的那间卧房内,分明服下了安神药的祝隐洲却一直都清醒着。
发作了一整个白日的药瘾原本让他身心俱疲。许是因为被绳子绑缚了一整日,祝隐洲的情况平缓下来后他其实连做出抬起手这个动作都很勉强,所以他才会就着沈晗霜的手服下安神药。
可置身于沈晗霜的卧房中,感受着她曾在这一隅之间留下过的一切,祝隐洲的心底也因此不断涌出亢奋和满足感。
即便只是个临时的住所,他也想在她曾待过的地方多待一会儿,舍不得就这样睡去。
齐氏准备的梦欢散让他受了伤,有了药瘾,日日都要被折磨许久。可祝隐洲却觉得自己获得了更多。
沈晗霜的关心,担忧,心软,包容,甚至是纵容。
无一不让祝隐洲觉得愉悦不已。
他得以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总有一日,他和她会重新成为彼此的心上人,怀中人,枕边人。
也是唯一能与对方相伴余生的那个人。
怀揣着这样的期盼,祝隐洲许久后才缓缓睡去。
翌日清晨。
祝隐洲早早醒来, 歇过一晚后他已经恢复了些精力,断云便像昨日一样打了热水过来。
祝隐洲原本习惯每日沐浴两回。但近几日因着药瘾发作一整日后他浑身虚脱无力,身上还总会添上些不能碰水的新伤, 他又不习惯在这种事上假手于人,便只能在次日清晨恢复了些后再擦身。
祝隐洲之前是在他自己的寝殿中做这件事, 连断云都没留在屋里。今日虽说屋内也没有旁的人,但祝隐洲却从脱下衣衫开始便有些不太自在。
这是沈晗霜住过的卧房。
屋内还残留着沈晗霜身上才会有的温香。
每一处都有沈晗霜曾经驻足停留的身影。
在这间屋子里裸.身时, 祝隐洲心底来来回回都盘旋着这些念头。
修长冷白的双手拧了巾帕, 水的冷热分明适中, 祝隐洲却觉得那块帕子像是格外烫,落在何处,便会在何处点起燎原的火。
不知是否是晨时易躁,不多时, 祝隐洲便觉得浑身发紧,腰眼处也泛起了些难耐的酥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