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尝新 （八）詹老板的蜓子183（1 / 2）

（八）詹老板的蜓子

“额这个人别看平时乐呵呵，爱说个笑话，可关键大事上一点不含糊！额刚才那些话，没一句夸张，没一句牛皮，没一句瞎编！因为，额的老婆，大伙儿都实实在在看到了。说地主婆在炕沿上，那是因为，一次额正蹲在东家的大炕沿下用小铁铲起炉灰，那雾腾腾的炉灰呛得额差点背过气去，额抬头用手背抹一下鼻子时，和炕沿上地主婆的眼光打了个照面，她马上把眼睛挪开了，当时额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詹老板一本正经。

台下，又是一片轻轻的笑声。

他继续绘声绘色：“反正，这两年额早看出地主婆对额有点留心了。不瞒大伙儿，其实，村东黄寡妇的二丫头蜓子，就是蜻蜓的蜓，十七岁，比额小十几天，别看浑身上下的衣服裤子，补丁摞补丁，可那身段那模样，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那油亮亮的大辫子，甭提多好看了！整个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这两年，在田埂上、井台边撞见时，额两个有时会多看对方几眼，有时会无声地笑笑。

直到有一天，额去田里锄草的路上遇见她，怀里揣的一块包谷饼子，额会硬分半块塞她手里。第二天，她在井台边挑水，没人碰见时，会硬叫额脱下又破又臭的汗褂，拿回家洗得干干净净，叫太阳晒得香喷喷，叠得整整齐齐，第三天，在额去大田的路上，悄悄塞回额手里！这种悄悄的，你来我往的事多了，好多个夜里，额睡不着时，或者半夜醒来时，额的脑瓜里就多少回想过，这辈子，额老婆就是蜓子了——”

说到蜓子时，詹老板眼里泛起了泪光，垂下头。

台下，鸦雀无声。

“最后，大伙儿都看到了，额娶了现在的老婆，娶了东家的老闺女，比额大五岁多！为了给额大置办一领裹尸的新席子，也为了还东家的驴打滚债，贪东家许给额的一亩地，额等于把自己卖给东家一家了！”詹老板抽了抽鼻子，苦笑着。

“刚成亲那时，额娘看额天天闷闷不乐愁眉不展，就开导额，傻小子，不是因为你长得人高马大，脸盘子不赖，别看你老婆人丑点，还疯疯傻傻，喜欢自个儿咕咕哝哝，人家东家还看不上你呢！咱穷苦人家，娶个老婆，谁还图个脸蛋子呢？老话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其实，天底下的女的嘛，关上灯还不都一？样！再说，那丑疯聋的妮子那个样子，正好！起码不会欺负你！在家里，你还是老大！额家不花一分钱，东家就免了你爷俩两代欠的账，你白得一个暖炕的，体体面面葬了你大，还白落下一亩田，尽管是那只是一亩河滩薄地，可额家三辈子终于破天荒有了一亩自己的田，你别不知足了！额心里才气顺些——”

“哈哈，关上灯，天下女的都一样！”

“天下女的一般黑，詹老板，你妈蛮会做思想工作嘛！”台下有人，吃吃笑。

“讨厌鬼！”詹老板朝声音处笑骂了一句，长叹一声，“东家让额两口子搬进了他家最西边、靠近长工们住的一间小房子。东家不让额在他们家的大桌子上吃饭，一日三餐，他们吃完后，只叫灶上的人端点剩饭剩菜去额们的小屋子。额除了不穿破洞的衣服外，还是从前一样下田干活。额那三个大舅子、一个小姨子，天天看额像仇人似的，没好脸色，还指桑骂槐，说额靠脸蛋子吃软饭，想昧甄家的家产，额只能敢怒不敢言。额丈母娘对额两口子还行，有时还悄悄端半碗一碗有肉的菜，塞额们小屋子来。每天早上，额还多了一件事，额负责倒一家五个屋子里大大小小的五个尿盆！啊呀妈呀，额早晨喝粥时，一想起那些尿盆里泛起翻滚起红的黄的血花子粪球子，额就想——”他喉咙里，“嗬郞”一声。

“啊呀呀，詹老板，不要讲了，我要吐了！”叽嘎撇嘴大喊。

“太恶心了！”、“噢哟，倒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