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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青逍下意识掩了口鼻,眉心微微一皱。

青逍观底下竟然还有这么个地方?难道是裴神医见不得人的地下黑心小作坊?

他心下打趣,探究的视线掠过青逍肩膀往里面扫,待看清其中景象时,瞳孔却骤然一缩。

昏黄烛灯下,似是无间炼狱。

正对着门的一整面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有刀、有勾、有刺……

微暖的灯色盖不住利锋的半点森寒,投射下的影子拉长交错,远远望去,令人背脊发冷。

墙下有两张石台,一张上面摆满了不知名的瓶罐和染满污浊的绷带,盛着血液的盘子里浸泡着好似肉块一样的东西,另外一张上,则是被绑着个一动不动的人。

刑具的影子落在那张石台上,一半明一半暗,像是要将那个浑身缠满绷带的人径直分成两半。

看那模样和身型,不过只是个半大点的孩子。

阮青逍心头猛然一跳,方才一闪而过的破碎画面中,他所看见的正是这样一幕。

昏暗的密室,满身绷带的少年,和那一双透着麻木,他最熟悉的黑瞳。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垂在身旁的白皙指骨微微发颤。

原著里不是这么写的,那个孩子怎么会是逍楚河?怎么可能是逍楚河?

他站在原地,看着‘青逍’缓慢走进那张石台,嗓音如冰棱般尖锐刺骨。

“醒着吗?”

石台上的人有了轻微反应,头颅晃动出微小的弧度。

阮青逍脑中紧绷的弦彻底断开,手指骤然收紧,握在掌心,他大步朝前走去,迫切想要去见那个孩子的真容。

‘青逍’取了长刀,一层层割开染满血色的绷带,恶臭的脓水流在石台上,带着脱落腐烂的皮肉碎末。

那具千疮百孔的身体微微颤抖。

面无表情的老者皱了皱眉,割开了伤口处新长出来的皮肉。

猩红的血液瞬间喷涌而出,彻底染红了绷带。

台上的少年似乎对此举习以为常,望着天顶的黑黝瞳孔中里满是麻木,他没有喊疼,甚至连眉心都没有多皱一下。

像是一具气息尚存的尸体,感知不到半分疼痛和难过。

阮青逍的手彻底颤了起来,连心肝都气得发疼。

他伸出手,想去将逍楚河从那个石台上抱起来,却碰了个空。

画面一转,暗色褪去,周遭又渐渐明亮了起来。

阮青逍被强光刺得闭了闭眼,眼角发红,再睁开时,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身边,缠满绷带的少年。

这个时候的逍楚河身型抽开了一些,令阮青逍有一些恍惚。

今世里的逍楚河像这么大的时候,正每日追在他身后师尊长师尊短的,何时受过这样罪?

青年站在廊柱打下的阴影里,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缠满了沉旧发黄的污垢绷带,一双黑眸直勾勾地望着远处,带着几分强烈渴望和不甘。

阮青逍第一次见他情绪外露的如此明显,他顺着这股的视线望去,在树荫下看见了正教导凌傲羽的‘青逍’。

一副师慈徒孝的场景。

收回目光,他注视着眼前的少年,心里泛起既酸涩又苦痛的滋味。

有人声传来,受了惊吓的青年躲回暗处,他走过的地方留下了粘稠又腐臭的液体,像是一只刚从下水道钻出来,带着满身腐臭仓惶逃窜的老鼠。

阮青逍见那些经过的人厌恶掩鼻,口中满是嫌恶咒骂的不堪字眼。

他看着青年垂目,望着脚下的粘稠,黑黝的眸底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那一刻,他攥紧指骨,却无能为力。

一滴泪从仙人泛红的眼角沁出,顺着面颊滚落清衫,留下深褐色的水渍,仿若雨落下的斑。

他到底,都忘了些什么啊……

阮青逍从梦中醒来, 眼尾有些冰凉,像落了层秋霜。

他闭着眼,被泪水濡湿, 黏成一蹙的长睫颤了颤,却没有睁开。

一滴一滴, 源源不断的泪珠滚落成线, 又顺着白皙颊旁滚落, 一路没入鬓角。

他从来不是个喜欢用哭泣来发泄情绪的人, 这种行为在他来看,显得太过懦弱和无能。

可方才梦中的历历在目,却令他一颗心叼起来揪着疼, 好像被千百根针扎过,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这是一种比他自己死时还要难受的疼, 沉沉地泛着苦涩, 巨大的悲伤仿若铺天盖地的海浪,在一瞬间朝他冲击而来。

泪水便像断了线的珠玉, 再无法止住。

混账,混蛋,小王八犊子。

阮青逍眼尾通红,心中暗骂不止。

色泽霜白的指骨被他紧紧攥握掌心, 泛起海棠浓艳的色泽。

对他就能下狠手,怎么那个时候就被绑在石台上任人宰割了?

什么小狗崽子, 分明就是头蠢笨的猪崽子,不挣扎不反抗,就知道回来在他面前耍横!

忍无可忍, 他一拳砸在床板上, 震响之余, 牵起一片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

阮青逍:?

什么东西?

声音引起静坐外堂人的注意,宛如石像般僵坐了半日的男人眸珠微微一动,泛着幽森孤寂的寒凉眸底忽然多了抹暖色。

像一缕晨光穿透云霭和渊石峭壁,静静落在从无光来过的渊底。

逍楚河望向被纱幔垂掩下的床榻,缓缓起身,玄黑长袍垂曳一地,更衬得身型颀长挺拔,如高山冷松。

晃动的灯色落在男人面上,在睫羽打下的阴影里,黝黑的眸底,藏着他所有的渴望和贪求。

一帘之隔,摸索到腕上圈环的阮青逍抽了抽嘴角。

方才初醒时陷于梦境的悲伤,已然随着彻底醒神而渐渐平复,只余几分淡淡酸涩的沉淀,像是咬了未熟柠檬留下的余韵。

他方才气得上头,此时不免有些眼酸脑胀,又因心下觉着有些丢脸就没睁眼,只在那里摩挲着扯弄手上的圈环。

这小兔崽子又给他来这一套。

阮青逍有些气笑,却不怎么惊讶。

扣在他腕上的环子不重,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被细心裹了一层软和皮毛倒是不硌人,下面拖着根手指粗细的链子,顺着摸索,好像一路延伸进墙体。

呵,标准小黑屋配置没跑了。

阮青逍抽了抽嘴角,自暴自弃地瘫在榻上缓了一会儿,觉得好受了些,才准备睁眼看看现下身处个什么地方。

然有人快他一步,温热手指不声不响贴他眼睑轻轻蹭过。

逍楚河的嗓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怔然和迟疑。

“师尊,你怎么,哭了?”

阮青逍:……

艸!!!这小崽子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来多久了?方才他丢脸模样是不是都被这小崽子看去了?

被封了灵力的他仿若一个凡人,什么也感知不到,阮青逍沉默。

呵呵,这特么的简直是丢脸丢到他姥姥家了啊!

静谧在帐中缓缓蔓延,只闻交错响起的缓缓呼吸。

阮青逍紧紧合着眼一声不吭地装死,但微微颤动的眼睫却仍旧暴露出他心绪的不宁。

失去了灵力,阮青逍施在面上的幻术自然消逝,露出那张一直被藏在各种幻术下的真容。

白发铺了满榻,那个人,像是从神殿而来,为他而来。

逍楚河喉骨滚了滚,那是一个充满了压抑和克制的动作。

“为什么哭?阮青逍,你在恨我吗?”

他俯身下去,紧紧盯着那张刻入血肉骨髓的脸,微涩的白茶在这一瞬间忽然极具压迫,像是融在硝烟烽火里的一粒星火,忽然爆开。

阮青逍猛然睁开眼,视线跌入带着苦痛的深渊。

呼吸滚烫。

“你……”他下意识想叫逍楚河滚蛋,但梦境中支离破碎的画面却忽然在眼前疯狂跳动,昭显不允忽视的存在。

话音猛然滞顿,阮青逍叹了口气,像是被放跑了气的气球瘪了下去,他正想放柔些语气和逍楚河好好谈一谈,一个滚烫烧人的吻却径直落了下来。

干燥柔软的唇相贴在一起。

阮青逍的唇很薄,血色不足,只晕了淡淡的薄红,像是初春柔软的桃瓣,逍楚河记得它擦过嘴唇的滋味儿,柔软、芳香……

就像他觊觎过、吻过无数次的这双唇。

这一举动像是彻底打破了某种看不清的禁锢。

一个接着一个的吻密密麻麻地落下。

阮青逍陡然睁大了眼,唇齿被撬开,被侵|入,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完完全全侵|占了他。

灼热的鼻息喷洒交缠,男人像一只急躁的野兽,蹭他、吻他、嗅他、舔他……

将气息尽数留下。

没有灵力傍身的阮青逍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他就像柔软温顺的小羊,被死死按在身下。

阮青逍气急,他母胎单身二十来年,连姑娘的手都没牵过,更别说是接吻了。

尽管和逍楚河折腾了这么些年,却仍然没学会分毫,只被压着亲了一会儿就觉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劲,连气都喘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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