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6）刀剑102（2 / 2）

仆人大开中门的开中门，搬车凳的搬车凳，拿披袍的拿披袍，等待栓马停车戴好皮甲护具，还有卫士在夜风中树戟，远远站成一条长龙，等候相爷的官车近前。

只见四匹宝马拉着的官车，铁蹄齐齐高扬踏碎夜露清辉，“吁”的一声，停在相府门前，七十有二一头白发的李绅，搀扶着五十有七的李德裕，二人说着私话，踩着仆人放好的车凳携手走下来。

“来，文饶，你当心。”

妻子刘氏迎上前，“相爷，你们回来了。”

李德裕看了妻子一眼，笑着对她道，“又担心了一夜？”

“到我们这个年纪，左右半夜睡不着。”

“就多等了一会。”

妻子刘氏迎风笑着上前替他拍了拍朝衣上的点点露水，披上仆人递上来的熊皮披袍，系好衣带。

李绅见此笑着立即拱手告辞，“那今夜公垂我就不再叨扰了，文饶早些休息，明日是休沐，若有空，带上嫂夫人、殊郎，到我府上，我摆上一桌全羊宴，我们两家一起聚聚。”

“知道我爱吃羊，还拿全羊宴吊我胃口，你这人……”李德裕笑着拍了拍李绅的肩头，“坏的很！”

“哈哈哈，明日休沐，东西二市的那些食坊的大厨们肯定是使出浑身上下的本事开门迎客，不吃一顿，解解这些日子的馋，那岂非太苛刻自己了？”

李绅大笑回道，“'再则，这些日子，文饶你带领我等同僚也是为了朝廷内外，从太原之战到泽潞，再到今日户部这个局势，忧心忡忡，夜不能寐。”

“我们怎能不好好吃上一回？”

“后面还有硬仗，大仗，要你带领我们去打了，人啊必须休息好了，才有精气神去应对后面的千头万绪。”

李德裕听到“休沐”二字，一直紧绷的神经也难得片刻松散，疲倦的神色也是一扫，指着他顿时摇头失笑，“哈哈哈……你这话说了，明日你做邀，那我这个劳逸大伙的家伙岂不得请客买单了？……”

“你我兄弟二人，还分谁请客谁做东？”李绅大笑着反问，“都带着张嘴来吃席就好。”

“哈哈哈，好！”

“我们是都好久没有休息了，明日把大伙都叫上吧！”李德裕拧眉成川，想了想，一扬手做了安排，“那个白敏中也叫上，老夫也要和他喝杯酒，吃回羊肉。”

李绅立即心领神会。

“看看，我把白公之弟给忘了。”

“明日一定叫上他。”

“这席以后少不了他。”

话尽，李绅满面春风站在官车上，目送完李德裕携着妻子刘氏登上九开间（九级石阶）进了相府，才趁夜阑珊坐车离去。

……

坐进官车中的李绅，熄了灯，依靠胡床侧卧而眠，直到回了府上，也没有下车，而是直接府门大开，任人将官车开进府中，又由府中的力士直接将官车后门打开，连人带胡床一起抬进寝室。

回了寝室的李绅还兀自靠在胡床上半睁着眼，也没睡，只是由着高髻云鬟宫样妆的年轻姬妾，伺候解去朝衣，脱下官靴，散了发髻，披头散发的靠在胡床中。

姬妾见她衣裳半脱，人已上床，李绅也不像平日那样亲近，只是睁着眼望着天，嘴中开开合合也不知在说什么，心里在想什么。

于是落了颜色，“唰”的拉上半脱的衣裳，将他一推，下了胡床，“老鬼，回来半天也不说一句，要是厌烦人家了，直接像打发杜韦娘她们一样，把我也送人得了，免得哪天我人老色衰爱弛，连打发的去处都没有。”

七十有二的李绅这才回神得罪了爱姬，拉住欲走的美妾，苦笑一声：“老夫在外要伺候这个，伺候那个，回来还要伺候你们这些小妖精。”

“真是人生不易啊……”

姬妾闻言一笑，挽着青丝坐回李绅怀中，不乐意的朱唇轻撇，“郎主，你不易？你说你人回来了，也不歇息，还冷落人家，人家等了大半夜还要伺候你，岂又容易？”

“是啊！这天下伺候人的人都不易。”

李绅闻言虚点点头。

姬妾收了眼泪，玉臂回圈着他，柔声劝道，“奴家也不是那些狼心狗肺，不知疼人，不懂报恩的。只是想着郎主不易，就不要想了，免得心烦。”

“看看，您都这岁数，濬公子几个也大了，成家立业，还入朝为官，这些事就该让他们兄弟几个去操心。当然郎主要是认为妾多嘴多舌，就当妾没说，那往后苦着自己了，也别跟人家抱怨。”

提到几个儿子，李绅花白的杂眉拧巴起来，再想起今夜因为李德裕不喜白居易差点丢官之事，不禁心有余悸。

最后无奈向后，往胡床上一躺，泄气道，“若不是为了他们，老夫这个年纪大可效仿乐天，直接告老，带着你们几个姬妾，衣锦还乡，何须在这岌岌可危的大明宫里，苦苦为了一个虚职操心？”

姬妾也听出自家郎主言语中的无奈，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要说几句话寻他开心，却被他一拉放倒，“好了，不说了，都早点睡吧。”

“明日，老夫还要宴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