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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他不过一面之缘,这世上哪有什么一见钟情。

盛嘉宜别过脸:”既然徐先生想要我开心,那就为我在这里放一场烟花好了。“

徐明砚一怔。

珠宝、奢侈品、鲜花,这些都是钱可以买得到的,而只要是花钱就能办到的事情,对他而言就是微不足道的事。烟花的价格比不上钻石,它是廉价品,世界上最贵的烟花也不过媲美一个限量爱马仕皮包的价格,可是香江不允许私人燃放烟火。

盛小姐想看烟花,他要先打电话搞定燃放许可权。

即便他可以办到,他也不会这样做。

这中间牵涉到复杂的关系网络,远比钞票要麻烦得多,而这样费劲只为了哄女孩子看一场烟花,未免太不划算。

没有人会这么傻,贺建廷也不会,他只是富有且单纯,不是人傻而钱多。

盛嘉宜这是笃定他不会。

徐明砚说:“盛小姐,有没有说过你很聪明。”

盛嘉宜头也不抬:“了解我的人都会这么说。”

“想讨你欢心真是个难题。”

“你要给这道题求解吗?”盛嘉宜问他。

她这句话是凑近说的,清淡的玫瑰香水味道萦绕在空气中。

这个瞬间,徐明砚心跳都停了一拍。他的掩饰性咳嗽了两声,低下头:“盛小姐一般什么时候有空。”

盛嘉宜咯咯笑起来:“我每天都有空,徐先生。”她晃了晃自己一头海藻般的黑色长发,就这样半侧着身子,下巴搭在肩膀上,等着徐明砚的回应。

“那.....”

“不过要不要出去约会,得看我的心情,你应该不会一直呆在香江吧?“

“新加坡到香江,飞行时长四个小时。”徐明砚说。

“四个小时,足够我从中午等到晚餐。”

“那我会记得提前四个半小时约盛小姐的时间。”他说。

盛嘉宜睁大眼睛:“多出来的半小时用来做什么?”

“用来前往机场。”

“那要是没有航班呢?”盛嘉宜问。

对方用着平常的语气慢慢道:“我有私人飞机,盛小姐,即便没有,我想家族办公室也会乐意为我预定一架。”

盛嘉宜:……

她眯起眼睛:“徐先生,平时你都是这样哄女生的吗?”

“平日我不哄女生。”他微微一笑,“没有这个必要。”

嚯,盛嘉宜对他的认识再次刷新。

就说他们这种人礼貌归礼貌,天生就刻在骨子里的矜傲始终难以抹除,自信,不过不讨人厌,因为那与自大无关,他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

“徐家人确实没有必要哄女人,都是女人来哄你们。”

“徐家也不是人人都过得好,我们是一个很大的家族,多得是我从没见过的表亲,我曾祖父的信托基金里放了一笔钱,他十六个孩子及其子女都可以从里面领钱,事实上分到现在,已经不剩多少。”

“无线的那个股东徐世延……是你的……”

“堂叔。”徐明砚说,“我祖父第六个哥哥的第二个儿子。”

“那政务司的副司长……”

“我的堂姐,她的祖父排行第二,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其余显贵的亲戚都不再香江了。”

盛嘉宜想了想:“香江刚开埠的时候,华人只能住在上環荷李活道及太平山脚一带,到后来数量增多,西人就将华人集体迁往上环,太平山上只有外籍达官显贵居住,华工拥挤在山下棚屋中,人群过密,所以瘟疫流行,一场鼠疫造成成千上万人感染死亡。”

“1881年,你的曾祖父已经拥有近六百万的身家,那一年香江的税收不过五百万,他是最早能住进太平山顶的中国人之一,再怎么落魄,至少还有家族信托在,总会比那些劳工后代好一些。”

“对普通人来说是这样,但是对我那些长辈而言,他们在这座山顶白色宫殿长大,幼时往来宾客都是港督爵士之流,而分家后他们只能被迫流离,在战火中学会自力更生。六百万放到今天还能值多少钱?盛小姐恐怕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有几十人来分这笔财产,到每个人手上连房屋贷款都供不起。”

“从山顶坠落,要比平地跌倒摔得更惨,再辉煌的家族也会有落幕的那一天,我的曾祖父在九龙街头被枪杀,我四个伯祖父与六位伯父都死于非命,今天半山这些富豪看起来夜夜笙歌,可是如果不能安全降落,他们未必会有什么好下场。”

盛嘉宜被他这番话讲得毛骨悚然,她去看讲话的人,他面色平淡,没有什么表情。

剧烈的螺旋桨轰鸣声在上空响起,狂风卷起乱发,大灯照亮半边天空,草坪被吹得如湖面泛起涟漪,层层波涛滚过,盛嘉宜刚一抬头,就见一架蓝色贝尔407直升机低伏着越过山峰。

徐明砚眯着眼睛,仰头看着那架直升机:“郭明瑞竟然来香江了。”

“泰国首富?”

“是他。”徐明砚伸出手,“天色不早了,我送盛小姐回家。”

盛嘉宜搭着他的手想要从矮墙上跳下,却被他顺势扶住了手肘,半搂着带了下来。

盛嘉宜不自觉翻了个白眼,把对他的有关于高岭之花的初印象全部删掉。

公子哥就是公子哥,装得再怎么风光霁月也改不了风流倜傥的本性。

他们一路聊着天往山下开。

盛嘉宜发现徐明砚的确是个合格的继承人。

这个评价基于他既不像贺建廷那样安于现状,也不像宋元这般为了获取权势而无所不用其极。他身上有种游刃有余的闲适,那是笃定了没有人能争得过他,也没有人可以再越到他头上去的淡然。

他曾经就读于哈佛大学商学院,毕业后先在高盛工作一年多时间,随后进入美联储担任经济分析师。

“你是美国公民?”盛嘉宜听到这里忍不住问。

对上徐明砚戏谑的眼神,她瞬间了然:“多重国籍?”

“在新加坡想要拿到多国籍可不容易,他们的公民在21岁那年必须选择一个国家入籍,除非是特批人员。”

“说不定我不是新加坡公民呢?”徐明砚随口道,“我说了我是香江人。”

“也许你的护照多到自己都快忘了。”盛嘉宜笑道。

她笑徐明砚也就跟着笑:“係啊,我係世界公民。”他的白话实在称不上多好。

“其实你可以跟我讲国语或者英语,甚至于法语”盛嘉宜说。

“盛小姐竟然能讲国语?”

“为什么这么惊讶?”

“香江如果不是内地迁来的家庭,很少有人主动学习国语。”

“我是为了拍戏。”盛嘉宜说,“演员也要适应市场,徐先生,现在内地经济飞速发展,我看迟早有一天是要超过香江的,到那一天,说不定香江的演员都要面临着失业的危险,我学会说国语,就比其他人有优势。“

“盛小姐危机意识很强。”

“在财政司我有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就是跟着那些海外回来的博士后学习如何设计模型测算未来可能出现的风险。”

“摩根士丹利也有这样一个团队,成员都来自加州理工、麻省理工、普林斯顿的计算机或工程学专业,依靠复杂的电脑程序来控制投资银行潜在的信用风险和不良利率。”徐明砚说到这里忍不住感慨,”盛小姐其实不应该进演艺圈。“

“很可惜?”

“世人难免对演员有一些偏见。”

“成为明星,我会赚得更多。”盛嘉宜轻声道,“盆满钵满。”

“盛小姐开心吗?”他问。

“徐先生开心吗?”盛嘉宜反问。

徐明砚被她问得陡然愣住。

“人不能总去问自己开不开心,开心固然很重要,可是开心建立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上,而人生绝大部分时间都身不由己,人活着就要承担责任,如果承担不了就会给其他人造成痛苦,如果一定要选的话,我宁愿那个痛苦的人是我。“盛嘉宜鸦羽般的睫毛轻垂,遮住了眼底的暗色,”晚安,徐先生。“

McLaren停在酒店车库。

没有等到徐明砚有动作,盛嘉宜自己率先拉开车门下车。

”晚安,盛小姐。”徐明砚轻声说。

在她背影彻底消失之后,他才回过神来,发动跑车准备离开,视线中却有耀眼珠光一现。

徐明砚一顿。

他伸手,从位置上捡起那颗流光华彩的物件。

那是盛嘉宜的玫瑰钻石胸针。

醒来的时候尚未天亮,尖锐的电话铃声响彻整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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