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章2（1 / 1）
仙室山中四季轮转，冬日柿饼干菜，春日嫩枝、花叶、鲜菜，夏日满山杏里果子瓜桃，秋时浆果甜杆。在一间满是书籍的，砖木结构房间内，十岁的小人儿，看着像白玉一般温润，稚气的脸蛋上，带着慧光与天真。挽着发髻插着一根，不知什么材质簪子。一袭藏青色道袍，裁剪合体用料讲究，看着如是仙童那般，讨喜且让人亲近。此时这小人儿，正有模有样捧着卷书在读，只是看着有些困乏，眼皮子直打架。突然清脆的云板声，二三节奏有规律响起。已然因为读书一上午，有些昏昏沉沉的小人儿，此刻如同听到了天籁之音，又如黄钟大吕一般。内心极度欢愉和喜悦，但脸上没有丝毫变化，一扫适才困顿和萎靡。不过还是按规矩，把手中的书放回匣中，起身恭敬一礼拜过圣人后，缓步退出书房。等穿上圆口布鞋，下了回廊后，这才蹦蹦跳跳，有此岁数该有的童子样，朝着前方院子而行。这个孩童正是，幼时的顾瑜宝。
一间铺满木地板，颇有唐式模样的屋内，顾瑜宝伯父顾宁生，法名太辰的中老年道士，正坐于室内上首处。这太辰法师实际看着，也就三十岁模样，甚至可以说二十多岁。保养的非常年轻，完全不像五十来岁年纪。青玉冠簪之下，发髻饱满青丝润泽，面容俊俏白皙无有皱纹，俊朗中带着丝丝威严。与顾瑜宝一般藏青色道袍，出尘有如谪仙人。乃是上清灵宝道，世袭法箓上品高士，得位十余载时光，门徒不过五六人。可在教内却颇有威望，改革开放后主持过近十年，中道协相关事务。顾瑜宝在脱鞋进门后，五步开外恭敬稽首道：问先生午安。顾宁生微笑着回到：福生无量，同安。说了多少次，晨昏定省即可，不必每次这般礼数，快来坐下用饭，今日不开斋。这问安是每日必备流程，顾瑜宝从不敢，因为顾宁生这么说，而敢有轻慢之心。但一听说不开斋之后，便活泼快步的，行到顾宁生下首坐好。
待开始吃上几口后，顾瑜宝才想到不对，怎么只有自己和伯父二人，其他人去哪儿了？而且只有节日才吃的榔梅酱，怎么这个时候上桌了。怀着疑问但嘴巴里，那是不会停止进食地。这轻微烫过的老豆腐，沾着咸甜酸皆有的榔梅酱，真是好吃爆了。也就只有湖北这里，才出特有的榔梅，其实就是一种改良杏子，皇明时期是一种供品。道士们将果肉做酱，果核与果仁入药或者是烧丹，树木本身可用于制作特定法器，可谓全身都是宝。一刻钟后吃完饭，顾宁生给身边的顾瑜宝，倒上一杯炉上热茶，两人都饮用清口后。顾宁生温言到：清元小法师，已然小住月余，该回凡尘中去了。顾瑜宝心里一紧，突感眼前一黑，画面一切换。出现在了只供有，元始天尊圣像的殿内。此处是除了朔望日，平日里不许进入的所在。顾瑜宝十周岁那年冬至时节，太辰法师再此，授予了顾瑜宝，灵宝中盟世袭之箓，赐予清远法名。一年之内从百将军箓，进阶如此迅猛，除了出身贵胄，得有世袭法品，平常修持没得这般快。
心中满是疑惑的顾瑜宝，此时跪在东后侧，看到大伯顾宁生背对自己，正轻声颂着经文。在韵律缥缈声中，似乎想起些什么，又有些想不起来。脑子里乱糟糟的，甚至有些眩晕发疼。但仍然知道恭敬闭眼，在方垫上正坐好，齐集清虚守心不乱。而且听着顾宁生诵经声，能明显缓解总总不适。顾宁生此时所颂为，《黄庭》三境经文。此时到了外景经，顾瑜宝便跟着一同颂持，渐入《上清经》。随着与顾宁生，诵经频率同步后，顾瑜宝整个人，似乎进入神奇的内窥假寐。自有记忆以来，第一个梦出现了。从前只看到大致画面，未看清人、听见过言语。此时随经声入梦，一切是那么清晰真实。在大海的陆地边缘，有两名男子正在逃亡。其中一人，身穿黑色圆领四合祥云纹官袍，披头撒发面容清秀端严的男子，正是成年后的顾瑜宝。手握带血宝剑，护着身后身穿绯红圆领衣冠整齐，却看起来害怕极了的清秀男子，这红衣男子是谁，却是看不清楚模样。
顾瑜宝左挡右遮，前后斩杀数人，奈何追捕者甚众，已然被逼的，将要退至崖边。十几骑小队与数百步兵，已经将其二人三面围住。顾瑜宝大声呵斥到：尔等匹夫以下犯上，今日便是围杀可成，他日必当当灭尔九族，满门受累于此。众兵丁在被呵斥后，停下了进一步围攻，没有任何言语，但不肯放过的意思很明显。远处有大队骑兵，正在往此处赶来。顾瑜宝见以可不为，转身对惶恐的红袍男子说到：殿下莫怕，本官一息尚存定相护周全，不让分毫有伤。红袍男子虽满脸愁容惶恐，听了顾瑜宝这番话后，却是深情的说到：啊宝，他们只是要孤的命，不敢真伤着你。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无须再为我一人，做此等无谓牺牲。此刻大队重甲骑兵近前，为首将官在马上，对着顾瑜宝恭敬一礼后，高呼到：末将戎装在身，不好下马拜见大人。左将军听闻大人再此，特遣末将前来问安。还请入中军歇息，待平了贼乱后，亲送大人回公府安置。
顾瑜宝应该是认识这个人，没有好脸色的呵斥到：尔为禁军将领拱卫京畿，不见我身后乃是宗室子？还不快速速退兵离去。随即这对一干士兵，继续大声到：本君乃开国公爵世子，父祖曾为尔等官长，若是此刻退兵离去，本君以爵位起誓，自当免去众等今日之罪。那将官闻此言，见兵丁有所骚动，在马上拔出宝剑，语言却依旧温和说到：莫伤了世子大人性命，余者为谋逆乱党，我等有军令在身格杀勿论。见此情景顾瑜宝，真准备挺剑力战，红袍男子含泪，忍着悲伤拉住他到：啊宝，莫为我这无能之人，坏了大好之身，是我辜负于你一番谋划。还请念在多年情分，将手中宝剑与我，成全孤这最后一场体面，也不枉与卿相宜十余载。红衣男子这话一出，顾瑜宝严厉面容松弛了下来。竟是弃了宝剑，转身拉着红袍男子手，往崖边如闲庭散步一般行去，面容沉浸带着丝丝微笑说到：本君与殿下同入沧海，弃了这人间事亦是乐事，黄泉路上也好在为良伴。红袍男子此刻，也决然刚毅了起来，携手与顾瑜宝到得崖边，俩人相视一笑纵身跳下。
幼时顾瑜宝做梦，不会梦到这番对话，每次都是因为跳崖，而被全身麻木所惊醒。此刻也因为这梦，全身被麻醒而睁开眼，想开口呼喊前面的伯父。却见天尊手中宝珠，射下一道白光，场景变换生出虚空之像。一袭仙官法衣的顾宁生，手持金简法相端严。朝着跪坐虚空的顾瑜宝，缓步走到其跟前，自广袖中摸出一枚桃。慈祥的说到：我家小法师，吃了这桃便好早些回家。俗世间缘法尚存，莫要贪恋洞府秘境。顾瑜宝霎时脑子很乱，也很费解自己到底怎么了。很多记忆生起，自己在安徽赤脚割稻，终日吃不饱的场景。被送回苏州后，以及上海生活的总总。突然一道灵光闪过，顾瑜宝记起了，伯父已经羽化十来年了。自己好像中毒被送到医院了，现在这是怎么了？似乎是活在小时候，又似乎活在神话中，又似乎是就是个梦。
出于从小对伯父的敬爱，以及不由自主的，就伸手接过了桃子，三五口便吃完下肚。没吃来是个什么味道，就觉得很甜还有点中药味。只见顾宁生抬手，虚抚顾瑜宝头顶，不知道是念咒，还是在做什么。顾瑜宝意识开始模糊，又感觉一阵阵混身疼，整个人都要炸开了的不适，比跳崖那麻木，超过百倍的疼麻。想要叫喊可发不出声，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又一道光束照在身上，顾瑜宝深陷黑暗中，如同漂浮在黑暗宇宙。混身上下也不疼了，面前凭空出现一扇窗。窗户那头是个病房，不少人正围着，满身都是仪器管子线路的人。还不等在看的仔细些，后面被人一推，顾瑜宝摔进了窗户。不多时头疼欲裂之感，以及混身的疼痛，使得顾瑜宝再次睁开了眼睛。但只能轻微睁开一点缝隙，脑袋只感觉天旋地转，思维都有些停滞。眼中人都重着影子，但其中两个中年道士，看的很清晰明白，正是大伯亲授的两个弟子。一个是避世不出的李清来，一个是常年失踪的顾清载，二人似乎刚做完斋醮模样。
此时顾瑜妗也就是顾瑜宝的二姐，正握着自己弟弟手，喃喃自语着一些话。突然感知到顾瑜宝睁开了眼睛，先是愣了一会神，以为自己眼花看错，等确认无误后，激动的哭叫到：姆妈，嬢嬢，阿弟睁开眼睛了。顾瑜宝用力的，眼睛在睁大了点眨了眨，以回应自己二姐的话。顾瑜宝两个姑妈，扑到床前也是哭了起来，叫到：弟弟啊。弟弟啊、、、。顾瑜宝脑子里很乱，混身更是疼痛难受，但还是用力挤出一点笑的表情。想抬手给看着，极度憔悴的二姐擦眼泪，可就是一点力气都没有。看着自己二姐，有些变型了的脸，尤其那梨花带雨的哭像，又是心疼又是捉急。可就是说不出话，急的眼泪从脸上滑落。这时两个道士上前，看了一眼后说到：小师兄醒了，那就不会在有事，快叫医生来看看，大家也都别哭了，这会让小师兄心里堵着。我们这就好回去了，此后好生调养，老爷会保佑他的，福生无量。捧着自己弟弟的手，贴在脸上哭的顾瑜妗，这才回过神来，看到顾瑜宝眼泪长淌。赶忙抽了张柔软的棉巾，给顾瑜宝擦着脸，完全不在乎自己，一脸不堪的形象。
两个姑妈也是赶忙去叫医生，并且打着电话，送两个道士一快出去。顾瑜妗亲着自己弟弟的手背，满是委屈和后怕说到：内个小赤佬，吓死个人了要，内要是醒不过来，我都要活不下去了。老女人招来的神棍，还真是有点用处，你要快点好起来。顾瑜宝脑子里乱乱的，一时半会只感觉到眩晕，脑袋里信息量爆炸，全身疼痛更是明显。嗓子被什么堵着，根本说不出来话，便是想动下手指，都没那个力气，不多时便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