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深蓝》6(1 / 2)

记忆是世界上最虚无缥缈的迷雾。它可以存储着一个人的爱恨,可以保留着当时鲜明的感受;同时它又是最容易被篡改的岁月史书,欺骗着试图翻阅它寻找细节的人们。

如果一个人只在回忆中出现,那他真的存在过吗?

所有人都告诉你,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忽然有人说,你是重要的卧底,那究竟哪一方才是真的呢?

失去记忆的降谷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风见裕也急迫地在病床前来回踱步。年轻有为的上司在剿灭大型跨国犯罪组织时受了重伤,病危通知书都下达了数张,甚至都找不到合适的人来签署。好在降谷先生被顺利救治回来,头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

医生说,降谷先生多处受伤,就连头部撞击也险些成了致命伤。一个个专业词汇被医生尽量换成了通俗易懂的语句,依然听得风见裕也耳晕目眩。

风见定期会来汇报最新进展。庞大组织的漏网之鱼繁多,降谷零作为实际是卧底的高级代号成员,自然会有不少忠于组织的杀手想要除掉他。

其实风见对见到现在的降谷先生是有些抗拒的。

如此强大到可怕的男人,失去了所有记忆后,倚在病床上看着窗外发呆,对所有进到病房里的人都会予以和善的微笑,礼貌地说上一句“谢谢”。

这样不行。

风见裕也想,他需要帮降谷先生找回记忆。

降谷先生在卧底期间最常去的就是毛利侦探事务所楼下的波洛咖啡厅,他以「安室透」的身份作为波洛尽职尽责的侍应生,凭借出色的手艺获取不少人的青睐。

既然如此。

风见裕也推开了波洛咖啡厅的门。

这段时间店里只有榎本梓小姐一个,她正忙碌地在店里工作。听到开门声,小梓小姐露出一个治愈的笑容:

“欢迎光临。”

“抱歉,打扰了。”风见裕也熟练地展示自己的证件,“我需要您配合我们。”

“唉?可是……”

毛利兰绝不会错认风见裕也。她有些担忧地看着榎本梓,转身质问风见:“为什么?小梓小姐怎么也和公安扯不上关系吧?”

“能否借一步说话?”

“啊,好的。”小梓小姐拘谨地带着风见和毛利兰来到波洛的后门。

“降谷先生失忆了,我希望您能配合我,帮降谷先生恢复记忆。”风见裕也尽量表现的诚恳。

榎本梓和毛利兰面面相觑,疑惑地询问风见:“降谷先生……是哪位?”

“他是波洛咖啡厅另一位侍应生。”

“您记错了吧,那是安室先生啊。”

“原因具体来说比较复杂,总之,降谷先生是因为任务,头部受到了伤害而失去了记忆。”

“所以,降谷先生就是安室先生?”毛利兰疑惑,“那找爸爸会不会比较好?毕竟安室先生是爸爸的徒弟。”

风见裕也眼前一亮:“不愧是毛利侦探的女儿,那就拜托您了!”

毛利兰眨眨眼:“欸?”

“我回来了。”少女熟练地推开大门,“爸爸,有客人找你。”

毛利小五郎含糊着吸烟:“谁啊?”他漫不经心地抬眼看向门外,忽地瞪大眼睛,从座位上跳起:“你你你……小兰,这是怎么回事!”

“爸爸,不要害怕,他似乎是为了安室先生的事情来的。”毛利兰尴尬地摆摆手。

毛利小五郎指着风见裕也:“什么意思,你不会把安室那小子也弄进去了吧?”

“不要误会,我这次是拜托您帮忙让降谷先生找回记忆。”

毛利小五郎:“哈?”

病房的门被推开时,降谷零正捧着一本书在翻阅。听到脚步声,他将书签夹在对应的那一页,合上书放置在床头。

“感谢探望。”

“安室,这小子说你失忆了,是真的吗?”

降谷零迷茫地看着眼前这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子:“……安室?不好意思,请问是谁?”

“爸爸,真是的,这么问也太失礼了。”少女无奈地看着父亲,转而对着病床上的降谷零道歉,“不好意思,我爸爸太心急了。”

“没关系的。”降谷零微笑,“不好意思,我想不起来了。所以,我们认识,是吗?”

“是的。我多说一些,或许安室先生您可以回想起更多?”

毛利小姐眼里的安室透,是个阳光温和的男子。

又不局限于此。

他会为了学习如何做好一个侦探而给楼上的毛利先生做好美味可口的三明治,并支付巨额学费;会在遇到案子时沉着思考,并在适当的时机给予毛利小五郎提示;会在遇到紧急事故时冷静地想好对策,并判断如何才能最有效地达成目的。

他笃志好学,灵心慧性。

这就是安室透。

送别了毛利父女,风见急迫地来到降谷零面前:“降谷先生,您有想起来什么吗?”

金发的青年愈发迷茫,他问风见:“你为什么一直喊我「降谷先生」呢,可在刚才毛利侦探和毛利小姐口中,我不姓「降谷」,而是「安室透」。”

风见裕也一时语塞。

「安室透」存在范围极广,可能去米花镇五町目随便找找路人,都有人对安室先生有印象。可是,有谁能证明「降谷零」的存在?

与降谷零一同从警校毕业关系亲密的同期,此刻竟没有一人存在于世。

萩原研二死于毕业一个月后发生的爆炸。松田阵平为了给其报仇,也是为了公众的安全,同样死在那个猥琐可怖的炸弹犯手中。伊达航死于疲劳导致的车祸。

还有一人。

诸伏景光,降谷零的幼驯染。他知道降谷零从7岁开始的所有,他们本是亲密无间,甚至一同卧底于黑衣组织,却因为身份暴露而死亡。

似乎除了零组,已经没有人能证明「降谷零」的存在。

零组的降谷先生简直就是工作狂的代名词。风见裕也下意识觉得,如果要深入了解降谷先生,怕是必须从他的同期入手。

这便陷入了死胡同。

如果还有谁能够回忆这些往事……

风见裕也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那人听闻风见的来意,只寄来一封信。风见不敢擅自拆开,将信件递给了降谷先生。

降谷零接过信件,上面的字迹清秀工整,是来自于长野县的诸伏高明警官。他无意识地摩挲着这个名字的姓氏,心中还在犹豫要不要拆开。

风见为了找回自己的记忆,可谓是尽心竭力,自己若是不拆,似乎也辜负了这一片好心。

信件握在手里的感觉和普通信件完全不同,没有信纸的柔软,反而像是照片的硬度。

降谷零迟疑着,还是拆开了信。

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在那人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时定格。青年眼尾上挑,下巴处被人恶作剧般画上细密的“胡须”,穿戴整齐的制服衬得青年神采奕奕,意气轩昂。

这是——

降谷零不住颤栗,剧烈的头痛在那一刹那将他席卷,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

即使头痛欲裂,降谷零还是紧紧捏着那张照片,任凭风见如何劝说都不肯松手。

这是身体被封闭的那部分情感对他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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