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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束拍了一下他的脑门,假装凶恶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就上次啊,我们去清水公园散步的时候,你在篮球场跟别人打完篮球之后,”饶唯字句确凿,“你明明这样跟我说过的嘛……”

“我看你是胡言乱语了,”饶束又拍了一下小孩的脑门,“我哪里会打篮球?”

饶唯噘嘴,“你才胡说呢,你从小就开始打篮球啊。”

“走走走,回去,快去写作业,”饶束推他出房间,“凭你这功力还想糊弄我?多修炼几辈子再说。”

“什么啊,我又没说假的,本来就是啊。哼,坏束束,丑束束……”

饶唯一边嘀嘀咕咕,一边不情不愿地挪回自己的小书房。

而饶束望着书桌上的小闹钟,开始思考:今天该如何开始?

如何开始呢?这注定令她手足无措的一天。

不,或许不止一天,或许会有好多天,会持续到她开学那一天。

饶束时常在想,这世上要是真的有失去记忆的机会就好了,那她愿意用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去换取那个机会。

只要忘记,就好了。

哪怕从此,活得像一张空白的纸,也无所谓了。

因为,记忆比空白,要狰狞得多。

如果不是因着那纠结疼痛到流出血的记忆,那今日这局面亦不会是令人想逃又逃不开的存在。

闹钟显示上午八点一刻。

仿佛又回到了高中那一年,家里只有妈妈、弟弟和她。

这样难堪地,旁观着,一位母亲疼爱着一个孩子同时又冷落着另一个孩子。

这样热烈地,赌上了,一个女孩全部的柔软和懂事,想要去换取那传说中的,本该与生俱来的母爱。

如果没有那么渴望就好了,如果没有那么爱护就好了。

如果楼梯没那么长就好了,如果推她的人不是…就好了。

是谁呢?到底是谁呢?

她动作机械地拨了一下闹钟背面的闹铃开关,没有声音。

她盯着闹钟的正面看了两分钟,才发现那些针是静止的。

静止不动,停滞不前。

然后她猛然想起,这个闹钟在高二那年就被她摔坏了。

她的生命也仿若静止在那一年,再也无法往前移动。

像死去很久一样,无声无息,行尸走肉。

张修,你可曾听闻,北冥之鲲,化而为鹏,扶摇直上九万里?

你又是否听闻,飞在九万里高空之上的大鹏,最后会完全忘掉北冥那条鱼?

哪怕,鲲就是鹏,鹏就是鲲,也是可以忘记的。

你呢?你需要多久?多久才能忘却我?

真怕你一直记挂着北海里的小饶束啊。

谁?我在说谁?我与谁倾诉?

谁从我脑海里淡去又浮现?谁在我身旁存在又消失?

谁若隐若现?谁忽明忽暗?谁缺席了我的悲剧?

谁把我留在暴风雨中?独立于荒野之中摇摇欲坠。

谁夺走了我的堂吉柯德?让我独自骑着小毛驴冲向风车怪。

谁带走了我的福尔摩斯?让我孤身前往莱辛巴赫瀑布与莫里亚蒂决斗。

可是那个谁,你到底是谁?

是谁呀……

2

做饭,饶束不会。

熬中药,饶束也不会。

陪妈妈聊天,饶束更不会。

她尝试过那么几回,但结果很不如意。

要么是被饶唯吐槽说料理谋杀,要么是浪费了一大堆昂贵中药,要么是跟倪芳聊着聊着就双眼发红,然后陷入长久的空白,直到饶唯用吹风机把她吹醒。

饶唯关掉吹风机,站在她面前,问:“束束,你真的是故意这样的吗?”

“什么?”她被吹风机的热风吹得流眼泪,拿指尖擦掉眼角的湿润,不着痕迹地,抬头问:“什么故意的?”

“妈妈说你就是故意发呆的,像个神经病一样,我们怎么摇你都摇不醒你。”饶唯把吹风机从插座那里拔下来,

“神经病啊……”饶束坐在沙发里,皱紧眉头,眯起眼睛,咬住下唇。

躲避的、自嘲的、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世界的,一种扭曲又委屈的表情。

在眼泪从眼眶里掉出来之前,她笑了笑,说:“可能就是神经病吧。”

饶唯刚满十二岁,站着的时候已经比她坐着时高多了。他俯视着饶束,踌躇了一会儿,说:“你为什么要那样子啊?很吓人的。束束,你生病了吗?”

眼泪夺眶而出,饶束低下头,局促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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