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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他显露出疲惫的神情姿态,饶束就带他去小区楼下散步。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连带他们两个人,也变得懒洋洋的。

饶束牵着他的手,边走边说:“年轻人晒太阳有助于长身体,三岁,你想长身体吗?”

他照例没说话,桃花眼酝酿着某种缄默的暴风雨,令她不安。

黄昏时,小区楼下有很多父母带着小孩子在社区中心的健身设施里玩,有时饶束会拉住他停下。

两人一起看那些小孩子玩游戏,滑滑梯或者荡秋千什么的,纯真美好的模样。

她眉眼弯弯地笑着说:“三岁,如果我也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遇见你,那该有多好啊。我想,我会让你比现在快乐许多。”

可旁边的他却弯下腰干呕,捂着胸口,吐得难以自制,连额角青筋都凸显出来。

他呕吐的时候,是一副,极度厌恶世界的模样。

仿佛这个世界对他做了什么恶心至极的事情一样。

饶束用手帕帮他擦唇角,眉头紧皱,“不要吐了,别吐了,不值得,不值得呀三岁……”

这个世界,不值得你如此无助。

可是,除了饮食上令人无可奈何的反应之外,他的作息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出院以后,饶束虽然没有跟他同房睡,却也每夜每夜地留意着他卧室里的动静。

令她感到无可奈何的是,他从不熄灯,所以她无法分辨他到底有没有睡,只能悄悄用钥匙打开房门,从门缝里偷看。

偷看的后果更令人忧心。

因为,她每一次都看见,那少年盘着腿坐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脑袋上戴着头戴式耳麦,侧脸线条消瘦而分明,透出悲伤的弧度。

他在想什么呢?

饶束不动声色地掩上他的卧室门,蹙着眉回到自己的房间。

坐在地板上、听着音乐、望着窗外的三岁,到底在想什么呢?她猜不透。

早上,饶束在七点前做好早餐。

经过一段时间的打磨,她的厨艺已经可以挤入正常水平,不再是让人无法忍受的那一种了。至少,就早餐而言,是这样的。

而,清晨七点,张修已经在书房里待了不知道多久了。

饶束敲着书房门,明知道他不会回话,还是一次又一次好耐心地问他:“三岁,你洗漱了没啊?可以吃早餐啦!”

他程序化地打开书房门,程序化地下头,程序化地用早餐。

饶束细心看着他吃东西,笑眯眯地提醒:“牛奶也要喝呀,医生说你的胃酸太多了,喝牛奶,正好。”

他抬眸看她一眼,没说话,把吸管插在牛奶杯里,咬着吸管,啜饮。

每当这时,饶束就绕过桌角,走到他身边,吻一下他的耳朵,笑着说:“三岁你好乖呀。”

他无动于衷,继续咬着吸管喝牛奶,唇角溢出淡淡的白色奶渍,天真又孩子气。

以前张修是不喝牛奶的。

清醒的时候,他潜意识里排斥牛奶。

饶束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但牛奶的确对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有帮助。所以,即便知道他喝了牛奶就证明他仍然处于不太清醒的状态,她还是喜忧参半,希望他能喝下去。

有一天,饶束带他去天河公园散步。

傍晚开始启程,两人都拿了一部手机和一副耳机,坐着车,抵达公园正门前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天河公园外有不少游客,多半是老人和孩子。年轻人好像都不喜欢逛公园。除了他们两个。

饶束牵着张修走进去,沿着公园的道路,慢慢走,惬意而自在。

“你知道吗?三岁,以前我想过很多种,关于你变笨之后的模样,却没有想到,会是如今这样……”她低头浅笑,踩着自己的影子,说,“你现在,真的好笨哦。”

少年的指尖动了动,被她感受到了。

饶束立即转头,拉住他,停下,双眼闪亮,“你想说什么呀?我感觉到你有反应了。”

他那双桃花轻轻眨了一下,抿着唇,没说话。

“算了,”饶束的眸光黯淡下去,“其实,我倒不觉得你是失去了意识。我觉得,你现在只是不愿意跟人世间的人交谈。你太厌恶这个世界了,对吗?”

他还是没说话,任由她牵着他走。

沉睡中对话,清醒又虚幻。

少年和少女手牵着手,穿越了大半个公园。

清晖月色洒在两人的肩头,竟生出一种幻灭的美丽。

那一夜,饶束带着张修爬上某位抗战英雄的纪念碑山谷。

他们一起躺在山上的一处平地上,手拉着手,面朝着天,安静而恬淡的模样。

星空下,男孩和女孩都沉默,各自的灵魂都残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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