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1 / 2)

他躺在病床上,仍处于昏睡状态。脸色苍白,细密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射出两片月牙阴影。

饶束守在他床边,撑着下巴,盯着他的脸瞧。

何医生从包包里拿出一叠资料,交给饶束,说:“这是我来之前整理的,跟张修的案例较为接近的个案,对你或许有参考作用。”

“好,”饶束接过来,微微笑了笑,“谢谢你,何医生。”

“不客气。”

何医生问她有没有联系张修的其他家属朋友,饶束仍旧笑着,说:“嗯,联系了。”

“那就好。”何医生点点头,“据我了解,他没有血缘上的亲属,只有养父母和一个非亲生姐姐。”

“我把情况告诉了他最好的朋友……们。”饶束加了一个字,嘴角带笑,内心却生出阵阵阴寒。

何医生又陪她聊了一会儿,最后嘱咐她:“饶束,依照张的性格,回忆起了这种残忍的事情,很容易走向极端,他如此聪明好强,你应当知道他一贯的手段。你……你最好试着阻止他的某些做法。”

饶束“嗯”了一声,“我知道的。”

可是,阻止一个人做某些非做不可的事情,又是,多么地困难啊。

一直到很后来,饶束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阻止了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成功地压抑住他那些恨。

我总是想要告诉你,不管被怎样对待过,都不要失去理智,不要走向与施暴者相同的道路。

我们可以变得比施暴者更残忍,但这种残忍只能用来对抗残忍本身,而不是伤害无辜。

我一遍一遍地思考着你的地狱变,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我的张修从那罪恶的漩涡之中彻底拯救出来呢?

想着,能不能,洗刷掉你身上那些被刻意染黑了的色彩?然后,恢复成你最本真的颜色。

我想了很多种颜色,仍不能确定哪种才是你本真的色彩。

是红得像枫叶呢?还是绿得像薄荷?

是蓝得像天空呢?还是金得像太阳?

抑或是,纯白得如同宣纸……

但无论你的本色是哪一种,都一定会是我深爱的颜色。我确定。

6

张修待在医院里做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胃部检查,饶束也陆陆续续拿到了一叠叠的医疗报告。

他清醒的时间少之又少,脸色越来越憔悴,因为无法进食的缘故。

饶束好耐心地哄他吃东西,可他总是一看见食物就起反应,扶着床干呕。

什么食物到了他眼前都幻化成了病毒,他避之不及,捂着唇皱眉。

医院的环境也让他沉默,缄口不言。饶束轻声细语,跟他讲一些琐碎的趣事,给他读诗,偶尔还读新闻。

但等她读完,抬头一看,却发现少年已经靠着床闭上了双眼。

饶束无声叹气,放下书本或者报纸,轻轻地把他的床摇下去,盖好被子。

他醒着的时候,总是望着窗外,桃花眼一动不动,却也不像是在发呆,更像是在思考某些事情。

他的侧脸线条好像变得更明显了,异常消瘦。

他以前总爱喝的那些果汁果醋,现在也不能喝。一天下来似乎只能喝温白开水。

可是一个人怎么能依靠温白开水续命?

饶束没办法,只能跑去询问医生:打营养针行不行呀?

总得让他的身体维持某些营养平衡吧,不然这么下去,不是要彻底枯萎么?

医生当然早已经准备好了其他方案,各种营养针,轮流照顾。

他的手腕不能扎针,手背也不能,只能在臂弯找合适的地方注射。

可他臂弯的血管不好找,每每注射都要扎几回才行,饶束在旁边看着,心疼又无奈,跺着脚急得团团转,还不能怪罪那些帮他注射的医生。

因为医生们也是冷汗涔出,边找血管边道歉。

到了最后,出院前的夜晚,临睡前,饶束为张修擦洗双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他手臂上大大小小的针孔,心疼得掉眼泪。

“让你以前不爱惜自己的胃,现在知道痛苦了吧。”她边哭边骂,泪水滴落在白色床单上。

而沉默了几天的少年,今晚却破天荒地回应了一句:

“嗯,好痛。”

饶束愣了。尔后伏着床沿哭到抽泣。

“张修,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讨厌的人。”

真的,太讨厌了啊。

一点也不知道身体健康的重要性,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

饶束用热毛巾敷在他臂弯,说:“就算小时候被灌过难吃的东西,也不应该是你不吃东西的理由。”

这句话话音刚落,他的手臂抽了回去,毛巾掉落在地。

饶束抬头看他,对上他冰冷的目光,顿时慌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是说……”她急着解释,越急就越说不出什么清晰的话语,手忙脚乱。

张修收回目光,转头看落地窗。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