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春花之死41(1 / 2)

从层层梦境中醒来时,我分不清是哪一天的深夜。

病房里灯火通明,透明的输液管里滴下的,更不知是延续生命的药,还是加速死去的毒。

梦境里绝望痛苦的情绪,似乎被带到了现实,让我身心疲惫,无法思考。

门被从外面打开,走进来的人,熟悉又陌生,她缓步来到我的床前,用居高临下的姿态打量一番后,开口问道:“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没有回避她的视线,对视半晌,才应道:“郗望。”

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哦?是吗?”她听闻眉头轻蹙,弯下身子,更长久地观察后,开口:“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小。”

这个叫了许多次的名字,不知为何,现在念起来有些拗口。

她点点头,不再询问,转身在一旁坐下,长久地凝视着我,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直到刺耳的铃声响起,她看也没看便接起来,嘴上说着:“嗯,醒了。你过来再说吧。”眼睛依旧一眨不眨盯着我。

在这样的目光下,我很难保持镇静,只能悄悄把颤抖的手藏进被子里,像往常一样,有些恼怒地质问:“怎么了?你这什么眼神?”

“没事,有些好奇而已。”

“切,我这偏头痛都多少年了,还好奇呢!”我撇撇嘴,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我睡了几天?”

“十天。”

听到这个答案,我长舒了口气,至少没有错过整个秋天。

“春花呢?”我开口道。

“她?有点不舒服,睡着了。”

小小有一秒的愣怔让我觉得不安,可还是应和着点头,装作不经意看向窗外,喃喃道:“桂花也该开了。”

伴随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时英院长出现在门口,有些气喘的模样,视线在我身上停留几秒,便转向小小,问道:“怎么样?想起来了吗?”

带着希冀甚至有些祈求似的眼神,我曾在许多人脸上看到过。

小小站起身,背对着我,摇了摇头。

对面的身形突然塌了些,不用看脸我也明白,那代表失望。

“但我觉得可以再试试...”小小突然开口,贴近院长耳边,剩下的话,只在她们两人之间。

没有人在意过还在病床上的我,连我自己也不在意,只静静地看着她们谋划,内心并无波澜。

不,也许这一刻的我,比过去近30年都要平静。

片刻后,时英院长轻咳一声,意味着这场讨论有了结果。

我配合地看过去,等待着她们问出那个问题,而我也已下定决心,给出她们想要的答案。

可她开口却是:“春花快死了。”

如同平地惊雷般,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再听不到别的声音,只有两个字在耳边回响着。

“死了,死了...”

我无意识地重复着,梦境里那片血,出现在眼前,渐渐弥漫开。

啪的一声,响亮耳光落在脸上,疼痛刺激下,我终于稳定了心神,眼底的红色退却,小小高扬着手站在面前。

“春...春花,她...哪...”

惊慌、恐惧让我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在医院,你现在去还能见她最后一面。”时英院长拉下小小的手腕,开口道:“我送你。”

我赶到医院时,春花正靠在床头,身上干干净净,连一根管子都没有,和印象中那些即将死去的人完全不同。

“被骗了。”这么想着,我长舒一口气,快步走过去,一掌拍在她的肩膀:“你没事啊,吓死我了!时院长她……”

话还没说完,春花突然剧烈地咳嗽,整个人趴在床上,我才注意到她有些瘦削的肩膀,印象中肥胖的人,此时似憋了的气球。

我下意识看向窗外,光秃秃的树干似乎在说着:冬天也快到了。

以为晚开的桂花,原来已经谢了一茬。

春花咳了很久,雪白的床单沾染上鲜血,也没能停下。

医生过来后,无奈地摇摇头,在我的祈求下补了一针止痛,便催促着让把她接走。

或许是心理作用,打了针后,春花很快平复下来,冲我笑了一下,只是嘴角的血迹和因为痛苦而苍白的脸,让这个笑格外惊悚。

在回程的路上,我突然想起曾经和春花聊过死亡的问题。

那时我刚刚理解林清口中的体面,春花问我:“你以为的体面是什么样?”

彼时我站在窗前,看雪花纷纷扬扬落了一地,缓缓开口道:“一梦不醒,躺在装满桂花的白色棺材,沉进海里。”

“你呢?”我反问她。

“随便,不死在语山就行。”停顿了一瞬,她又补充:“要是骨灰能撒在我女儿在的地方,就最好不过了。”

“女儿?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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