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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对,两人眼中唯有彼此近在咫尺的倒影。

刹那间,仿佛周围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住了。

这般旖旎的氛围之下,姜屿心中却是在想——

上回亲了他好歹还有忘忧蛊能用,但这次要她怎么解释?

虽然这完全是一场意外,但是他的睫毛真的好长,嘴唇也很软......啊,不是,她都在想些什么啊!

......

唇瓣相贴,呼吸交缠,亲吻的感觉对谢知予来说并不陌生。

他仅有的一次体验是姜屿带给他的。

虽然那时他中了药,意识模糊不清,但身体反馈给他的感觉却是无比真实的。

不可否认,他的确在那次亲吻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如同霏霏细雨飘落,滋润着久旱的叶片,连绵不断的雨丝渗进每一寸脉络,温柔又绵密,让他不禁为之一颤。

姜屿还压在他身上。

离得近了,呼吸间都是馥郁的茉莉香气,让他的感觉也迷蒙起来。

谢知予没做任何反抗,他心中升腾起隐秘的期待,可覆在唇上的柔软只停留了短暂的几秒。

他望着帐顶眨了眨眼,坐起身,一动也不动,像是怔了神。

姜屿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起来,正要解释,他忽又抬眼朝她看来。

那双向来疏淡的眼中带了一点迷离,谢知予微微吐出舌尖,舔了一下唇瓣,霜玉般的脸上镀起不自知的潋滟红潮,直勾勾地注视着她。

眼神看起来就像是被她轻薄了一样。

可寻常人被轻薄了多少会有点害羞,谢知予却像是在引诱着她,似乎希望她还能继续。

虽然有些羞耻,但姜屿不得不承认,她的确被诱惑到了......

姜屿呆呆地看着他白皙漂亮的脸,准备好解释的话语顿时被抛到脑后,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谢知予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滚灯,抬眼看她,话里含着笑意。

“还要吗?”

他说话时晃了晃手里的滚灯,但姜屿却总觉得他好像在问别的......

思绪不受控制地发散,姜屿赶紧摇了摇头,及时住脑。

不行,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她怎么能对自己的任务对象产生这种不该有的心思。

姜屿匆匆移开视线,她迫切地需要冷静,不等谢知予回话,转头跑了出去。

“不要了,你留着吧。”

回到房中,姜屿默念了好几遍清心咒,这才将方才的画面赶出脑中。

一定是她想太多了,谢知予怎么可能做出引诱她的事。

谢知予什么都不懂,再说,她可是要完成任务回家的,也不该对他产生其他的想法。

说起任务,还是快点找到原因,回到过去阻止他入魔比较好。

而且如今也并不仅是任务的原因,两人相处这么久,她自身也开始有点好奇谢知予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姜屿将那块过去镜碎片放在手心,低头看着,神思却不由飘远了。

确认其他人都睡下后,姜屿依照计划,悄悄进了阿沅房中。

阿沅白日几乎都在昏睡中,这时却是醒着的。

但他只是安静坐在床榻上,痴痴地盯着空气中某处,连有人靠近也未察觉到。

为了不惊扰到他,姜屿特意放轻了步子,慢慢走近。

直到走到他身边,阿沅也并未表现出半点抗拒之色。

人所拥有的关于过去的记忆太多了,想要从其中找出有用的那一段,无异于大海捞针。

姜屿略思索了一下,轻声询问:“阿沅,你认识谢知予吗?”

阿沅好似没听见她的话,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睛也未眨一下。

姜屿只好换种说法,又问:“阿沅,你认不认识小予?”

这回阿沅才算有了反应。

他缓慢转过头,看着姜屿,空洞的眼中有了一丝神采,口中喃喃。

“...小予。”

姜屿见此,连忙取出过去镜碎片,握住一端,另一端触上阿沅的手背。

镜中映出阿沅茫然迟钝的脸,姜屿眼前亮起突兀的白光,下意识向后一缩。

待视野边缘杂乱模糊的光斑渐渐消褪,她看清眼前景象。

一座陌生的庄园。

天近黄昏,满地败叶在风中滚动,乌鸦成群在空中盘旋,嘎嘎叫了几声后,纷纷落到地面。

目之所及,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数不清的尸体,死态各异。

除了死得都很凄惨之外,这些尸体几乎都是一些十岁左右的孩子,鳞片覆盖在脸上,面目全非。

身下流出的鲜血汇成无数条细流,在地面蜿蜒出一道道血痕。

有风吹过,也仍吹不散空气中弥漫着的浓重血腥味。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她找错记忆了?

姜屿心里带着疑惑,强忍恶心,在尸体堆中找到了阿沅。

他身上受了多处剑伤,尚且还有一些微弱的呼吸,仰面倒在血泊中,像是受到了剧烈的冲击,双眼睁大,眼珠死死地盯着某处。

姜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暮色渐浓,火红的残阳映着满地血色,更显触目惊心。

血色之中,突兀地多出一抹白。

比起上回见到的谢知予,他似乎长大不少,隐隐有了少年的轮廓。

看着大约十来岁,和地上的尸体年龄差不多大。

但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谢知予手中的剑还在往下滴血,袍角溅染了点点血污,他望着堆积如山的尸体,眼瞳中呈现出一种无机质的、冷漠的黑。

未等姜屿细看,眼前突然开始闪烁,出现许多黑色横条,将画面分割成无数个长块。

姜屿听到脚步声。

有两人从远处走来,一左一右站在谢知予身侧,脸被遮挡住,只能听见声音。

“好孩子,不必伤心自责,也不必怜悯他人。”

“你想要朋友,以后还能交很多。但大道路上总要有人牺牲,他们若不死,死的便是你。”

另一人话里带着夸奖的意味,随后附和道。

“欲入无情道,必先断尘缘、灭人欲。”

“心不死,道不生。能亲手斩断这些羁绊,你做得很好。”

或许是阿沅的精神状态不稳定, 导致过去镜照出的记忆也有点紊乱。

姜屿还没听全那二人对谢知予说的话,眼前景象飞速变幻,如同被人按下了倍速键, 只能看见模糊不清的残影。

一阵天旋地转后,姜屿仍然站在原地,只是时间似乎往回倒转了一大截。

庄园仍是那座庄园, 地上不再有堆积如山的尸体, 孩童们三五个围在一起放纸鸢,嬉笑打闹,笑声欢快, 仿佛连洒下的阳光都随之飞扬起来。

虽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但从孩子们的穿着和建筑风格来看,至少不会是南诏。

毕竟是阿沅的记忆, 姜屿一眼便在这群孩童中找到了他。

姜屿走过去,他正和几个小孩围坐在地上闲聊,手里还拿着一只狗尾草编成的小狐狸。

“我好想我阿娘啊,可是张妈妈说买我们是花了钱的, 既然来了这里, 从此便要和亲人断绝关系。我们是要修道的,心中不可以留有牵绊。”

阿沅边说边戳了戳狐狸的耳朵, 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问。

“可是, 你们知道‘道‘是什么吗?为什么修了它,就不可以再想自己的阿娘了呢?”

很显然, 阿沅的问题对这些小孩来说明显超纲了,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有人安慰他。

“不能想也没关系的,在这里你不开心吗?每天都能吃饱饭, 还有新衣服穿,要是能把我弟弟妹妹一起接来就好了,他们就不会挨饿了。”

阿沅没有反驳,但他还是有些闷闷不乐,没再说话,将那只小狐狸放在地上,又重新拿了几根狗尾草编兔子。

姜屿站在他旁边,环视一圈,果然在附近找到了谢知予。

他独自坐在廊檐下,和其他成群结队的小孩格格不入,仿佛有道看不见的透明屏障,将他与其他人分隔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周围小孩玩闹时传出的欢声笑语与他无关,他一个人形单影只,身边仅有几只蝴蝶。

这个时候的谢知予看起来只有七八岁,齐肩的妹妹头,模样可爱极了。

按理来说,像他这样长相漂亮的小孩在同龄人中应当是比较受欢迎的存在,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有个年岁不大的小女孩悄悄看了他许久,手里拿着一只纸鸢,似乎是想邀请他和自己一起玩。

但还没有走到他面前便被同伴拦下,当着谢知予的面小声说了句什么,最后两人又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嫌恶地走远了。

......

所以谢知予这是被排挤了吗?

明明他看着也不像是怪小孩,姜屿有点想不太通,但很快她就知道了原因。

“你们听说了吗?那个新来的总喜欢一个人对着蝴蝶自言自语,连有蜘蛛和蜈蚣爬到身上也不怕,还说那是他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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