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嗜杀皇帝36（1 / 1）
孙皓现在很郁闷，本想借收复西陵之余威一鼓作气向晋国继续发起攻击，即使不能灭了晋国，也要拿些地盘过来以扩大吴国的版图。可惜，前方将士不配合，尤其是那个姓陆的所谓名将，顶着名将的头衔不去打仗，反而搞什么息兵养民，你成了一代名将，威震华夏了，那我呢？孙皓自认为是吴国的中兴之主，有天命护佑，那就要拿出些实实在在的成绩啊。交州、西陵是被收复了，可那原本就是吴国的地盘，孙皓要中兴吴国，就应该表现出开疆拓土的气概呀。孙皓也想开疆拓土，却又不能自己上战场打打杀杀，必须依靠吴国的这班文武群臣，可从老陆头儿开始，有一个算一个，无论文武，没一个是跟着自己的节奏的。出镇在外的要息兵养民，朝堂之上的要勤政爱民，孙皓快成为民皇帝了。孙皓可从来不懂什么叫为民，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统一天下，却又有劲使不出来，孙皓这个气啊。心想，你们这是在逼寡人杀人呐，不杀人你们就不知道寡人的厉害，不杀人你们就不懂什么叫顺从。孙皓杀起人来可是由着性子，无论亲疏远近。
当年孙皓杀掉濮阳兴、张布后，将张布的小女儿纳入宫中封为美人。有一次孙皓就问张美人：“汝父何在？”张美人回道：“为贼人所杀。”孙皓一听大怒，敢说老子是贼人，当即命人将张美人杖毙。孙皓不仅是变态狂，还是个贱骨头，杀了张美人又思念其美色，便找来能工巧匠用木头雕刻出张美人的塑像放在身旁，以便随时想念。然后又问近侍，张布是否还有女儿，手下就说，张布还有个大女儿，嫁给了已故卫尉冯朝的儿子冯纯。孙皓一听，那太好了。于是诏令冯纯与张氏离婚，再将张氏抢夺入宫封为左夫人，大为宠幸。孙皓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我是皇帝我怕谁，这真是畜牲皇帝啊。孙皓扭曲变态的心理是其嗜杀的原因之一，再有就是因猜忌杀人。像前面介绍过的孙皓的弟弟孙谦、孙俊，都因被孙皓怀疑要自立而杀了。吴国右大司马丁奉在世时，孙皓曾亲率大军及一众文武、后妃宫人数千出兵华里（今江苏南京西南部），当时右丞相万彧和丁奉及左将军留平就商议说：“如果陛下到了华里不回来了，社稷国事为大，我们就不得不自己回去了。”万彧的意思是，孙皓这趟瞎折腾，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一班老臣就要回去另立新君了。万彧可是孙皓的旧臣，从做乌程令时就围着孙皓极尽阿谀之能事，不知万彧此时为何说出这种话来，可见孙皓是多么的不得人心，其倒行逆施就连追随多年的老臣都看不下去了。不想，万彧的话还是传到了孙皓的耳朵里，孙皓很贼，早在朝野上下遍布眼线。但孙皓没有立即发作，当时大军在外，天寒地冻，士卒已经叫苦连天，如果现在发难，恐将酿出事端。于是，孙皓暂时克制住自己，心想等回去再说。现在孙皓又想杀人了，老将丁奉已经去世，该收拾万彧、留平这俩老小子了。孙皓一次召见万彧，并赐给他酒喝，这是一杯毒酒，孙皓杀人从来就是这样明目张胆。万彧把酒喝了但没死，原来万彧在宫中也有人，传酒之人故意减少了毒药的药量，没有致死万彧。可事情已经是明摆着了，万彧知道，别看自己是追随孙皓的老人，可孙皓一旦翻脸，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结果只得自杀。孙皓一看，那省事儿了，便将万家的子弟全部迁往庐陵（今江西中南部），当时还比较蛮荒。万彧之后，就该留平了。留平是东吴名将留赞的次子，多次立有军功。留平还是吴国前丞相陆凯的女婿，但孙皓可不管那么多，办不动陆凯还办不了他女婿吗？其实，当初孙皓虽然不能把陆凯怎样，但陆凯的骨鲠进谏一直令孙皓耿耿于怀。陆凯死后，孙皓就将陆凯一家迁到了建安郡（今福建省建瓯市一带），也是荒芜偏远之地。现在对付留平，孙皓又如法炮制，同样在召见留平时赐其饮酒。孙皓也是，就不能整点新鲜的。留平知道酒里有毒，但皇帝的旨意不能违抗，遇上这么个流氓皇帝只能是认倒霉。不过，留平喝下毒酒后赶紧回到家中，又将事先准备好的解药喝了下去，算是暂时逃离了生死关。因为万彧被赐毒酒的事情早已人尽皆知，孙皓估计还挺后悔，早知如此，对付留平是应该整点新鲜的。留平从此称病在家，不再上朝。但留平也明白，一旦被孙皓惦记上了，早晚是个死。结果一个多月后，留平因心中郁结，愤懑而终。也是，让孙皓这个活阎王惦记上了，简直就是一种折磨，还不如死了算了。
万彧当年受孙皓宠信时曾推荐楼玄出任宫下镇，这是吴国特有的职位，掌管宫中事务及宿卫。楼玄之前担任大司农，属九卿之一，现在又以九卿的身份持刀侍卫孙皓。孙皓一开始挺高兴，九卿都来护卫自己了，又是‘天命在我’呀。可慢慢孙皓发现，楼玄每日手扶佩刀侍立于殿上，身板挺直，端正自身的同时，也为其他人作出表率，平时遇事坚决奉公守法。孙皓有时问他一些事情，楼玄的答复从来恳切忠直，不似何定等小人那样谄媚奉承孙皓。这让孙皓开始不适应，心说怎么又来了个骨鲠之臣？而且还每天持刀立于自己身旁，孙皓渐渐觉得十分别扭。楼玄的风格令孙皓产生反感，责怪万彧这是找了个什么人来？显然，楼玄在孙皓的朝堂之上有些格格不入，孙皓身边的人看出皇帝对楼玄不满后就开始诬陷楼玄，说楼玄与时任中书令兼太子太傅的贺邵相遇时交头接耳，之后一起仰面大笑，显然是在讥讽、毁谤时政。贺邵同楼玄都是陆凯临终前向孙皓推荐的贤良之臣，为人忠正奉公，曾直言劝谏孙皓应选贤任能，屏退小人，虚心纳谏，节欲克制，勤于政事，警惕边陲，结果引起孙皓的忌恨。孙皓现在听说楼玄、贺邵敢背后私下议论朝政，难道有什么私邸阴谋？楼玄每天可是拿着刀在自己身边，这还了得。于是一声令下，将楼玄流放至交趾，同时密令交趾将领张奕将楼玄就地毒杀。这阵子孙皓就喜欢给人下毒，总是玩阴的。可张奕觉得楼玄是贤者，不忍下手。不久，楼玄还是知道了孙皓要毒杀自己的事情，于是对张奕说：“你应该早告诉我，我楼玄又有什么值得可惜的呢？”说完便服毒自尽。贺邵虽然暂时得到宽恕，但不久患病中风，孙皓怀疑其装病，便将贺邵抓捕进行拷问，贺邵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最终被折磨致死，家属则被流放。
吴凤凰二年（公元273年），为了迎合孙皓，吴国许多地方奏报说有祥瑞出现。孙皓便就此事询问侍中韦昭，韦昭说：“这些东西不过是人家箱笼中的寻常之物罢了。”意思是报上来的祥瑞也没什么稀奇特别的。韦昭在孙皓时期任职侍中、左国史，负责国史吴书的编修工作。孙皓想为自己的父亲孙和在史书中作‘纪’，韦昭却坚持说孙和未登帝位，只能为其作‘传’，只有正式登基称帝之人才能作‘纪’。孙皓说了几次，韦昭就是不同意，渐渐遭到孙皓的责怒。于是，韦昭称病在家，不干了，但孙皓也不同意，和孙皓杠上了可没什么好结果。孙皓每次在宫中设宴，入席者无论酒量如何都要至少喝七升酒。韦昭饮酒一向过不去两升，孙皓就强迫他喝掉七升。孙皓向来反感这些大臣们故作清高的样子，便常常借着酒会令左右身边的宦官近侍数说大臣们的隐私或是短处，有的没有的乱说一通，以此嘲弄大臣用来取乐。见众臣工在最卑贱的宦官面前都不知说什么，那真是秀才遇见兵了，孙皓的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让你们平时动不动就直言犯谏，寡人身边的一个太监就能骂你们个狗血喷头。哈哈，孙皓很享受，大臣们都感到若有所失。韦昭认为，无所顾忌的诽谤中伤，增长了互相之间的怨恨，导致群臣不睦，这绝非好事。韦昭便从义礼方面向那些近侍们发难质问，小人们哪懂这些，都无言以对。孙皓看自己一方落了下风，想起韦昭也是个单根筋不听话的，便指责韦昭违背皇帝的旨意，不能衷心尽职，下令将韦昭拘捕入狱。韦昭在狱中又上书孙皓，孙皓鸡蛋里挑骨头，指责韦昭的上书纸张肮脏有污渍，是对皇帝不敬。废话，监狱里那么个脏地方，东西能干净的了吗？孙皓最终将韦昭诛杀，韦昭死时已有七十岁，但孙皓仍不能放过他，就因为韦昭不愿按照孙皓的意思为其父书写传记，孙皓便睚眦必报。
孙皓不仅杀忠直之臣，就在去年，一向被孙皓宠信的何定也被杀了。史料中没有详细说明何定为何被杀，只记载何定因奸邪污秽的事情败露，被孙皓知道后遭到处斩。孙皓认为何定的罪恶很像当年的张布，就将何定的名字改成何布。究竟何定有何奸邪污秽之事不得而知，但一定为孙皓不能容忍。否则以何定多年对孙皓的阿谀谄媚，不至于身首异处。又说何定的罪行似张布，张布是因为与当时的丞相濮阳兴两人后悔立孙皓为帝而遭到诛杀，这似乎与何定之事不搭界吧。总之，孙皓想杀谁就杀谁，这样才会人人自危，孙皓需要这种感觉。又有孙皓的一名爱姬遣人去市场上抢夺百姓财物，也不知是孙皓给自己的女人钱不够花呀，还是宫里人跟着孙皓学得飞扬跋扈惯了，总之，宫里人这素质真成问题。结果，当时主管市场的司市中郎将陈声将抢掠之人抓捕后绳之以法。陈声也是孙皓的旧臣，以前曾和万彧一起陷害过王蕃，一直受到孙皓的宠信，所以才能得到管理市场这样的肥差。陈声以为背后有孙皓撑腰，竟不把孙皓爱妾的人放在眼里。爱妾便在孙皓面前哭闹，孙皓知道自己的女人抢人家东西也不嫌丢人，反而对陈声是说翻脸就翻脸，不给朕的女人面子就是不给朕面子。于是，找了个借口将陈声拿下，命人用烧红的锯子割下陈声的头颅扔到了山里。孙皓的残忍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在孙皓眼里没有什么亲的远的，凡是不顺自己的意的一律杀掉，这样的君主不灭国还等什么，吴国百姓也都盼望着赶紧变天吧。孙皓的左夫人王氏去世，孙皓因甚是思念为其举办了隆重的葬礼，还为王氏守灵数月不出，也不上朝，变态狂偶尔也是有感情的。孙皓有个舅舅，也就是何太后的弟弟何都样貌长的酷似孙皓，平日仗着外戚身份骄横跋扈，于是民间便流传说，‘吴主已死，现在在位的是何都。’那意思是，孙皓久不露面，估计已经死了，何太后怕失去权势，便找来自己的弟弟何都调包蒙事儿呢。这当然是谣言，但百姓实在都盼着孙皓早点死呢。又从会稽郡传出流言说，‘章安侯孙奋，将要成为天子。’孙奋是孙权的第五子，孙皓的叔叔，母亲仲姬已经去世，坟墓建在了豫章郡（今江西北部）。豫章太守张俊也听说了孙奋继位的传言，于是提前马屁送上，常常在郡内为孙奋的母亲扫墓祭奠。时任临海郡太守的奚熙给会稽郡太守郭诞去信，信中对朝政多有非议，没想到被郭诞将此事上报给了朝廷。临海郡是吴国从原会稽郡划分出来的一个郡，两郡毗邻。孙皓得知后大怒，先命人把郭诞给抓了起来。打小报告的反而先被抓了，为什么呢？因为孙皓也听说了会稽郡冒出的孙奋要登基的说法，郭诞身为会稽太守却不报告关于孙奋流言一事，反而避重就轻举报了奚熙，所以郭诞先被抓了。郭诞是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找谁说理去啊？幸好，郭诞手下功曹邵畴挺身而出，郭诞举报的上疏就是邵畴起草的。邵畴向朝廷解释说：“关于孙奋的流言并非事实，这种污言秽语就不该让天子知道。所以我没有在奏疏中提及此事，为的就是没有人关注议论，流言自会平息。郭太守放弃了自己的主张，听从了我的意见，罪责在我，我愿自守。”之后不久，邵畴自杀。孙皓一看，哟，够忠义啊，那就免去郭诞的死罪吧，然后派郭诞去建安督造海船去了。郭诞死里逃生，可奚熙绝不能放过。孙皓命自己的另一个舅舅何植带兵前去拘捕奚熙，奚熙一不做二不休，起兵反抗，不想被手下部曲所杀，首级传送至建业。孙皓想想，此事全因孙奋而起，管你什么叔叔阿姨的，一律杀掉，遂将孙奋及其五个儿子全部斩首。当然，还有那个傻叉张俊，闲的没事儿给人家扫墓，想做从龙之臣吗？孙皓来气的就是这个傻叉，最后将张俊车裂，诛灭三族。这下，张俊是把自己和全家都扫到墓里去了。孙皓就是这样，时不时的就要乱七八糟得杀上一通，吴国的臣民谁也不知道自己的脑袋明天会不会搬家。
很多人也许会问，孙皓把国家折腾成这样，怎么还不被灭国呢？一时半会还真灭不了。一是因为，吴国内部还有一批像陆抗、陶璜这样的优秀将领守护着国境，这批人都是自小成长于江东，其中许多人跟随父辈便已开始征战沙场，他们对东吴有着深厚的感情，所以不管君王是如何的糟糕，这批人也会誓死捍卫吴国的尊严。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正因为吴国有一批像陆抗这样的忠贞悍将，使得晋国一时调整了策略，特别是交州、西陵的得而复失，令晋国开始利用整体实力加上各方面的资源优势与吴国拼时间、拼消耗，希望通过时间来拖垮吴国。也许，孙皓越能折腾越是晋国希望看到的，所以要给孙皓留出充裕的表演时间。还有一点就是，晋国皇帝司马炎的心态也在建国多年后发生着变化。至公元273年，晋朝已建国九年，司马炎更多得是在搞国家内部建设，坚持以孝治天下的基本国策，所以，相对无为与宽松的政策成为晋朝初期的立国之本。司马炎这样做正是为了最终能够统一天下，让晋国人、前蜀国人以及现在的吴国人都能感受到这种立国精神的好处并予以认可，因此，司马炎很少主动向吴国进攻，并不急于求成。而交州、西陵的失利也让司马炎看到，吴国实力尚存，还有一批人在支撑着吴国，因而司马炎对羊祜等人蚕食吴国的方针策略是十分认可的。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吴国的孙皓能折腾，那就让他折腾下去，等到孙皓把吴国折腾得差不多了，晋国也把吴国蚕食的差不多了，一统天下的事情自然水到渠成。所以，只得先委屈吴国人民了，对于孙皓的折腾，吴国人民还要继续忍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