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小城（1）（1 / 2）

“就这里吧。”

师父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江秋心里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们已经在茫茫的野地里步行了几个月，陪伴他们的只有荒无人烟的山野和叫声沙哑的乌鸦。

远处的城门口有两个卫兵，站得东倒西歪的。城门楼子又陈旧又肮脏，城墙的砖石也破破烂烂，一看就是长年无人驻扎。江秋知道，这种地方是不会有人来专门盘问他们的。

他和师父一高一矮，全身都罩在黑色的罩衣里，身后的帽子遮住额角，以至于连面容都隐藏在阴影下。

作为王朝的逃犯，他们不能被任何人察觉行踪。

师父拿出伪造的关牒给那两个卫兵，但他们只是挥了挥手，就让江秋和他师父进城了。

这是一个靠近边境线的破败小城，每个月来往的客商不过十几个附近的小商贩。即使县衙、兵署形同虚设，但仰赖贫穷之功，城内外的治安也一直说得过去。

师父带着他进城找了家方便的客店，然后落脚、吃饭、洗漱、歇息。

他们的旅程是从京城开始的，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当时的江秋还是个懵懂的孩童，好像才刚刚被他师父收养。在略微欣赏了一丝京城的繁华后，师父便领着他在各地辗转，每天主要的生活就是顶着日头赶路。他们一直在逃亡，也有几次被不知名的人追上，挡住去路，但遗憾的是，小江秋的记性有限，有关这些片段的记忆都模模糊糊的。

他只记得追杀他们的人士都身着黑色罩衣，里里外外简直像是跟师徒两人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

京城以前的事，江秋就毫无记忆了。如果有，他想也是很痛苦很不堪的回忆。因为据他师父说，他是被他师父捡回来的孩子。

他师父叫崔尘，一个沉默寡言、身形瘦削的男人。从长相看，他师父算是相当英俊的类型，有高挺的鼻梁和冷峻的侧脸，只是因为梳于打理，头发乱糟糟的，下颏的胡茬也参差不齐，看上去很邋遢。

有时江秋想，他师父这么竭力隐藏自己，他会不会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见过师父完整真容的人。

过了几天，崔尘把他叫到床边，让他去打酒。

江秋知道，他师父的老毛病又犯了。这几天崔尘所能做的事情，就是每天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他几乎不能下床。

他曾经跟江秋提过，他有很严重、很严重的旧伤，严重到死亡对于他不是一个遥远的终点，而是一个随时可能发生的事件。也许下一秒，他就会突然闭上眼睛，然后再也起不来了。

江秋屡次三番劝他师父找个大夫好好看看病，但崔尘总是说他没事。他对抗伤病的方法不是吃药或者休息，而是喝酒，病得越厉害喝得就越多。虽然江秋只有十二岁，但也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持续。

可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作为王朝的逃犯，他们不能到正规的大医馆里看病，只能勉强找一些乡野大夫，但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被骗一大笔钱。

所以江秋也常常是听话的。他到旁边的一家酒馆里打了一坛酒。对崔尘来说，那就是这几天的止痛药了。

可即使买酒的过程，也不总是顺利的。到那家小酒馆去了几次后，几个小城里的野孩子抓住了他的行踪。他们在江秋回旅店的路上拦住了他。

时年十二岁的江秋比这些浑身脏兮兮的孩子低半个头，而且身体瘦弱。他们把江秋堵到酒馆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站成半圆形。

意思很简单，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