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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枫垂着眼睛,浓密的睫毛遮住前方视野,他郑重说:“我们会想办法的!”

接着,他迅速回到驾驶座上,路虎逃也似的开了出去。吴胜水的声音随着远方的烟火和耳畔的风声一同传来:

“陈子安给我拿的药——别恨我啊,轩——去恨他吧——”

蒋枫的声音混在其中,含含糊糊的:“胜哥,别刺激他了,我们快点逃走……”

路虎的车尾气也散了,我在年关的热闹里大笑。

开学前最后几天,我脸上整片爆起的痘痘终于又整片退下去,除了左侧脸颊仍残余部分红雀斑似的痘印,整张脸变得健康光滑。因为总是昼伏夜出,皮肤甚至还被捂白了不少。

夜间的大排档始终热闹,现在已经陆陆续续有客人和我爸妈夸,说这个小伙子长得好看精神。得知我是他们的儿子后,又说孝顺懂事。

别人一夸,我爸妈就笑,还给人送啤酒。我最初心潮起伏,后来夸的人越多,啤酒一瓶瓶送,分不清人家到底是真心还是图你那两瓶免费啤酒,也就平静了。

直到那一天收摊,我坐在啤酒箱上背靠着墙,手腕放松搭在膝头,闭着眼睛小憩。突然手里被塞进张纸条,睁开眼,面前一个学生模样的长发姑娘朝着我笑。

“我听说你快开学,马上要走了。我也是。”

她是店里的常客,经常跟她爸过来吃宵夜。这会儿伸手指了指我,又指了指我手中的纸条:“联系我啊!”

说完,她便转身小跑走了,长发扬起个弧度。大排档到处弥漫的烟火味、酒味都没能彻底掩盖她头发的香气,轻轻扫过我的鼻尖。

我微微晃神,手中握着纸条,眺望泛起鱼肚白的天空,忽然有了那么一种实感。

我不是以前的我了。

从海城坐高铁去W市要十一个小时,来回只有一趟车,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六点。拖着行李箱告别爸妈,过去对我来说沉重的24寸行李箱如今能轻而易举提在手中,放上行李架也无需再依靠车上工作人员帮忙。

高铁发动时间与我近来的睡眠时间重合,几乎是一坐下我就睡了过去。直到后排有人拉开了窗帘,阳光把我亮醒。我没睁眼,直接将围巾拉高盖住眼睛,只在口鼻间留条缝,就继续睡了。

车上睡得没有家里深,我隐约能感觉到周围的动静,广播提示前方是什么什么站,坐在身边的乘客换了两回。

然后有人推我肩膀,力道非常轻,只是试探性的。

我总算睁眼,拉下脸上的围巾。对方是个女生,浅粉色的背包已经放在我旁边的座椅上,人却仍站在走廊里,手里握着行李箱拉杆。

她看见我的脸后一愣,呐呐道:“请问……”

我扫了眼她的行李箱:“帮你搬上去?”

她被打断,不好意思地点头,我替她把箱子放上高处的置物架,顺便去洗手间洗了脸。

镜子里,刚睡醒的我眼皮往里叠起,成了隐晦的内双。平常还有我老爸的基因挡着,眼皮微肿,这时候我的眼睛才完全展现了陈珊珊同志的风味。薄、窄、长,眼尾上挑如弯刀,一垂一抬睫毛就晃出冰凉锋利的影。

洗脸用的冷水,睡出的红很快消了下去,只剩左脸未退的痘印残留。我抹了一下,当然抹不掉,转身接了杯热水回去。

运动水杯,4L容量,非常大。我准备把煮好的袋装中药放进里面加热,因此没有马上回座位,而是站在座椅后方的过道上伸长胳膊从行李箱里取东西。

结果正巧听见坐我旁边的女生发微信语音。

“啊啊你不知道,绝了,真的绝了!”

“没照片,我哪好意思拍啊……就是那种厌世脸你懂吗,很不耐烦,很冷漠的那种帅。”

“但也没有很凶,还帮我搬行李了,对了!我光顾着看脸忘记说谢谢了,是不是很没礼貌啊?”

……这说的,不会是我吧?

我一时有点尴尬,尴尬中生出一些快乐,原地挣扎片刻后放轻动作,把中药袋装进水杯才刻意加重脚步声。

对方果然立刻把手机一盖,动作迅速地给我让了位置。

我进去后不太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一直以来,我人生中直面的异性夸奖实在是太少了,或者说,不仅是异性——因此只好闷头玩手机。

这一看,发现蒋枫已经到了寝室,他坐飞机,比我要到的快。

孙彦豪和林寒也到了,正在群里cue我,商量着晚上一起出去吃饭。

-我到学校大概七点,吃什么?

孙彦豪:火锅吧,冬天不得吃火锅吗?

林寒:+1+1

我问:小枫呢?

蒋枫:锅

他大概正忙着,腾不出手,我却莫名看着这个单字笑了好半天。直到旁边传来轻轻的一声。

“那个,帅哥,你在和女朋友聊天吗?”

我一愣,下意识道:“不是。”

“哦哦。”她鼓起勇气把手机递过来:“我叫江野……可以加个微信吗?”

我在这方面没有拒绝别人的经验,和她加上了。我的朋友圈乏善可陈,因此是三天可见,江野的朋友圈却很丰富,我浏览了一下,居然看见了吴胜水。

那是一张他们俩的合照,大约是看蒋枫太多,我对人的颜值已经不再敏感。现在看着这张照片,才发现江野其实是个蛮好看的女生。不是那种惊艳的漂亮,而是干净舒服,带点小温柔的气质。

我主动问:“你认识胜哥啊?”

江野啊了一声,看到我手机屏幕才反应过来:“……哦,胜哥,是呀。你也认识他?你是W大的吗?”

我点头:“文法外语系,你呢?”

江野笑起来:“我也是,不过读的是机械。”

我惊讶地打量她:“……你读机械啊?”

江野说:“惊讶吧?大家第一次听到的时候都很惊讶。”

因为同校再加个吴胜水,我们的聊天变得随意起来,下高铁后也是一起打车回的学校。不过直到我们分开,我都没问出她和吴胜水是什么关系。

我并没有那么好奇,惦记着晚上那顿火锅,回寝室的脚步匆匆。在门口的时候和出来倒水的林寒撞了个正着,蒋枫也会泡健身房,现在林寒成了我们寝室里最不爱动的那个,他的身板完全不够我撞的,立刻往后踉跄。

我赶紧去扶他,他抓着我的胳膊站稳,四目相对,我们同时出声。

“你没事吧?”

“哥们儿你谁啊?”

林寒这一问倒是实打实把我给问愣了。

而在我愣神这会儿,他上上下下打量我好一会儿,忽然震惊万分地叫。

“……孟中轩?”

“啊,是。”

我应了声,林寒顿时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怪叫,虽然男寝时不时就会爆发鬼哭狼嚎,但他现在的叫声在鬼哭狼嚎里也算奇葩。我着实觉得有点丢脸,刚想扯着他回宿舍,门从里面打开,蒋枫和孙彦豪被他叫出来了。

孙彦豪望着我目露迷茫,蒋枫仅是一顿,继而微微睁大眼睛,显然是认出了我。

他作这种表情会撑圆双眼轮廓,让整张脸显得非常无害柔和,食草系的气质尤其突出,很让人喜欢。

我不自觉挑眉,肘部搭着拉高的行李箱拉杆,放松身体单手插兜注视着他,没压住仍让唇角斜斜扬出个弧度。

“哇靠!”不料林寒又鬼喊鬼叫起来,抬手指着我说:“孟中轩你装什么b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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