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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晗霜那两位和江既白同年科举却被他压过一头的堂兄也调笑道:“像我们这种只考了榜眼和探花的,就更不会被晗霜纳入考虑了。”
“哪儿能忘了你们,我早有打算,回家后就得劳你们白帮我做事了。到时我可给不出什么谢礼。”
见家里人竟似是当真在此事上吃味了,沈晗霜啼笑皆非,又故作委屈道:“就是爷爷太忙了,恐怕顾不上我的事。”
“怎么会?”
沈相看了一眼江既白,又老神在在地对自己的孙女道:“既然江首辅已经整理好了,我便也不倚老卖老地同他抢功。但我可以帮你看看他整理的东西是否有什么缺漏。”
“就是,可不能让江首辅误人前程。”沈晗霜的堂兄们故意附和道。
江既白失笑道:“晚辈担心自己思虑不周,一直想请沈相再帮着斟酌斟酌。”
因着变法细则的修改与初步推行,近段时日江既白和沈相来往较多。之前在私下里,沈相已经会称呼他一声“既白”了。可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又变回了“江首辅”。
没想到沈相会因为此事吃味,全不似那个严肃沉稳的丞相,江既白有些无奈。
祝隐洲在一旁听着沈家人和江既白语气熟稔地说话,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他知道沈晗霜想开办女学后便开始着手梳理她可能用得上的东西。只是为了回京的路上更轻便,祝隐洲暂时只列了单子,没有将所有的书册都带着。
可沈晗霜的那封信送去给了江既白。
她请江既白帮这个忙,却从未在祝隐洲面前提起过此事。
就因为他不是状元吗?
可近十年来每次科举考试的题目,祝隐洲也全都做过。林太傅说他并不比状元差。
祝隐洲面上不显,心底的思绪却实在有些乱。
快到用晚膳的时辰了,沈晗霜被家人接回了家,江既白也借着请沈相帮忙斟酌他所整理的那些东西,一同去了沈府。
但沈晗霜离开前看都没看祝隐洲,也没和他说一个字。
祝隐洲很想待在沈晗霜身边,和她一起参与今晚沈府的家宴。可沈家的人和沈晗霜没提,祝隐洲便不能就这么跟着沈晗霜回家,只能温和有礼地同他们道别,随即自己进宫去见父皇。
北达国的九公主也海真被当成刺客押送进了宫,其余的事自有鸿胪寺的官员和北达国的使臣交涉,无需祝隐洲费心。
祝隐洲一路上都在回想方才在城门口的那一幕。
沈晗霜刚回京,祝隐洲也知道自己应该先让沈晗霜和她的家人们好好说说话,多陪陪家人。
可只要一想到江既白也去了沈府,会同沈晗霜和她的家人们一起用晚膳,气氛或许还会很是其乐融融,祝隐洲便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而这种烦闷在进宫后达到了顶峰。
因为祝隐洲的父皇见到他后说的第一句话并不是询问他的伤势,也没提起任何朝堂政事,而是状似风轻云淡,开门见山地问他:
“有没有后悔当初没去考个状元回来?”
祝隐洲:……
有那么一瞬, 祝隐洲竟然觉得自己很难如实回答这个问题。
是以他便也没有答父皇这句话,只是淡声说:“您的人应该用在正事上。”
谁能想到,帝王耳目竟然被用在了这些地方。
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 若有所思地看向祝隐洲,问他:“那断云近来帮你做了哪些正事?”
祝隐洲面不改色道:“都是正事。”
“的确, ”皇帝笑了笑,意有所指道, “重新把晗霜娶回来, 的确是头等的正事, 大事。”
“那你如今有几成把握了?我若让人去沈府提亲下聘,会不会被拦着进不了门?”
皇帝自然知道,连祝隐洲都还进不了沈府的门,更别说什么提亲了, 还是完全没影儿的事。
被戳中心事,祝隐洲静了静,才笃定道:“儿臣会亲自去求娶。”
江既白刚去了沈府,他却没被邀请, 皇帝知道祝隐洲这会儿心里正不是滋味,便也点到为止。
这次从洛阳回来,他印象中的长子似乎变了许多。
虽然看着还是冷冷淡淡的,但皇帝试着拿话揶揄他时, 祝隐洲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无视, 似乎只听得见他话里的正事,而是会予以回应。
话仍然不算多, 态度也并不热络亲近, 但这已经与以前有所不同了。
或许就连祝隐洲自己都没有察觉这种细微的变化,但他的父亲不会发现不了。
自从发妻早逝后, 皇帝一直想要解开儿子的心结,想让他能重新试着与旁人建立起可以交心的关系。但他多年来一直不得其法。
那个原本鲜活灵动,活泼可爱的孩子似乎被留在了那夜充满血腥味的乱葬岗上,留在了他母亲残缺的尸身旁,再也没能离开。
幸好,祝隐洲遇到了那个能让他愿意主动往前走的人。
“清瘦了很多,”皇帝掩下种种思绪,语气如常地问起,“身上的伤势如何了?”
祝隐洲:“已无大碍。”
“要好好养伤,记得及时服药、上药,别一忙起来就忘了。”
祝隐洲这次因为梦欢散的药瘾受了很多苦,皇帝忍不住语重心长地叮嘱:“若是年轻的时候不多注意,落下了根,今后每到阴雨天都会难受。”
祝隐洲原本静静地听着,闻言默了默,还是应道:“好。”
父子俩一时都没再开口。
他们其实都不习惯闲话家常。
直到祝隐洲提起了另一件事:“北达国此行来访的那些使臣还安分吗?”
皇帝:“明面上都不敢有什么动作,但有人私下里动了些手脚。我派了人一直暗中盯着,他们成不了什么事。”
“他们想做什么?”祝隐洲似有所觉,追问道。
皇帝顿了顿,还是如实说:“想找玄蜂毒的解药。”
祝隐洲言简意赅道:“这部分人应与齐氏和她身后的北达国三台吉有关。”
看来齐氏中了蜂毒后至今还没死心,还想找到解药。但祝隐洲既然是打定主意要用玄蜂毒将她折磨至死,便不会让她有从陷阱中跳出来的机会。
齐氏如今正藏身于北境一处小村落,不时往外传消息。而这正合了祝隐洲之意。
祝隐洲一直掌握着齐氏的踪迹,随时可以取了她的性命。但祝隐洲还想再折磨她久一点,也还打算用她多钓来一些北达国的秘密。
北达国当年将齐氏这枚钉子伪装得看似柔弱无害,深深扎进了平南王府。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这枚钉子会反过来钉在他们自己人的心口。
皇帝不愿多提齐氏,转而说道:“也海真被北达国当成棋子送了过来,阿弥尔应不会善罢甘休。若他的人不在使臣之中,便可能会设法用别的身份潜入长安。”
“阿弥尔如今对也海真和北达国皇室的态度,或许可以加以利用。”
祝隐洲颔了颔首。他已经开始计划促成一些事情。
思及朝中与齐氏和北达国暗中勾结的陈相,问:“陈氏的罪证应足够让他死在刑场上了?”
“有沈相这些年来掌握的东西,再加上陈氏与北达国那边互通的信件,已经足够了。”皇帝说道。
陈氏当年有救驾之功,先帝赐予了他既代表荣誉又可以保命的丹书铁券。有这份免死金牌在,寻常罪名无法判陈氏死罪。
所以这些年来沈相一直在暗中收集陈氏的罪证,只等一个合适的,可以将其一击毙命的时机。
陈氏通敌的罪名被坐实的时候,这个由许多人等了许多年的时机终于来了。
皇帝和祝隐洲正在谈论此事时,沈府中,用过晚膳后,沈晗霜也听自己的爷爷提起了近来长安城里发生的这桩大事。
“陈家人已经被押入大牢候审了。”
“那些陈相和北达国互通的信件,是陈兰霜暗中带着太子殿下的人在陈府的密室里找到的。”沈相解释道。
陈相从来都不看重陈兰霜,只将她当成是为陈家谋利的棋子,没用了便弃了,连进陈府大门的机会都不会再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