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2 / 2)
因为曾经拥有过她的陪伴,便愈发难以忍受分离。
不在沈晗霜身边时祝隐洲心里会不安稳,所以虽然人人都说他应该在行宫好好养伤,他也还是到了能离沈晗霜更近的地方。
祝隐洲知道沈晗霜想在返京之前回来陪伴家人,他不会,也不该阻拦。
无论是沈家人还是明家人,都是沈晗霜万般珍视的存在。祝隐洲想像她的家人一样被沈晗霜放在心上,却不会想要与她的家人比较,更不会想让她做什么取舍。他想成为其中的一员。
但祝隐洲还是忍不住跟来。
因为早在沈晗霜从行宫离开时,看着她朝着明述柏走去的背影,祝隐洲便已经开始想念她。
他听见了沈晗霜和明姝雪在明溪院中的交谈。
沈晗霜心思缜密,若非已经想好了一定要做这件事,她不会轻易将其说出口。沈晗霜说起想回长安开办女学时,祝隐洲当即便理解了她的希冀与打算,也明白她的顾虑和考量。
祝隐洲也愈发坚定了想要做些什么的念头。
他心爱的姑娘那样好。
他想让自己能配得上她。
此时安静地待在屋顶,想象着沈晗霜垂眸制作叶签时她眼底或许会有的安然和愉悦,祝隐洲不由得开始期待他们的未来。
或许今后的某一日,她身侧,会一直有他。
不是他暗自跟来,贪恋她在一无所知间被他索取的陪伴。
而是沈晗霜愿意让他待在她左右,愿意与他朝夕相伴,天长日久,再无分离。
沈晗霜对祝隐洲的存在一无所觉。
她对着温柔月色制好了一些叶签后便阖上了轩窗,心神安宁地睡去。
今夜她心底没有不安与忧虑,却隐约觉得似乎缺了点什么。
但沈晗霜并未多想,一夜无梦,睡得很好。
用过早膳后,沈晗霜将已经制好的叶签拿去送给了家人。
送给外祖母的叶签上,沈晗霜还是和以往一样编织了平安结缀在叶柄末端。
沈晗霜的母亲还在时也曾做这样的叶签送给老夫人,是以每回收到沈晗霜制的叶签时,老夫人都会不由得回忆起自己早逝的女儿。
那个被她好好抚养长大的姑娘永远留在了年轻的时候,如今女儿的女儿也已经成了落落大方,可以独当一面的模样。
老夫人一面觉得遗憾,一面又欣慰不已。
明姝雪的那一份叶签上有她自幼便很喜欢的雪花纹样的穗子。
在得知明姝雪的真实身世时,李荷月曾嘲讽她是沈晗霜的替代品,是深受疼爱的沈晗霜不在洛阳时,明家聊作慰藉的玩意儿,还讽刺她将明家人随手施舍的怜悯当成了真情。
但明姝雪自有记忆起便很喜欢自己的名字。因为她觉得“雪”字和姐姐的“霜”字很近,她喜欢离姐姐近。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她更喜欢这个名字了。
明家到了明述柏这一代,取名本该从“述”字辈。“述”字不太好取女儿家的名字,但 “姝”与“述”异字近音,能让人听出这是一对兄妹的名字,这是父亲为她取名时的细腻呵护。
从走进明家的那一天起,明姝雪便真的拥有了这些真心待她的家人。被沈晗霜带回明家的那个冬夜飘着细雪,却是明姝雪这一生中所能感知到的所有温暖与爱意的来源。
沈晗霜的舅舅喜欢江南的茶叶,虽然沈晗霜和明姝雪都悄悄觉得他是因为思念远在江南的那个人所以爱屋及乌,但沈晗霜还是用舅舅最喜欢的茶叶做了个小香包缀在叶签上。
叶子随处可见,颜色再漂亮,轮廓再完美,其实也只是树叶。叶签也不比金玉书签价高。但沈晗霜的家人都因为她倾注其间的心思和精力而格外珍视她亲手制成的叶签。
将叶签一一送出后,沈晗霜看得出来他们都很喜欢。
只是,把叶签送给表哥明述柏时,沈晗霜察觉他的神色凝滞了几息。
“做叶签的枫叶是从……”明述柏欲言又止,没有问下去。
沈晗霜每年秋时都有去城外山间择选枫叶然后亲手制作叶签的习惯。
明述柏曾和沈晗霜约好今年同去,但在约定成行之前,那片最美的枫叶林便被烧毁了。后来沈晗霜又因为祝隐洲的伤在行宫待了许久,其它地方的枫树也已经悉数成了枯木。
无论今年沈晗霜制叶签的枫叶从何而来,他和她的那个约定都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候,零落成泥。
沈晗霜也还记得自己曾和明述柏约好的事。虽然明述柏方才的话没有说完,但沈晗霜还是捕捉到了什么。
她心里莫名一紧。
“我很喜欢这枚叶签。”明述柏已经敛下心绪,语气温和道。
沈晗霜在叶柄上缀了一片极薄而精致的玉雕,是柏树的模样,剔透温润,很合他的气质与喜好。她是认真准备的这枚叶签。
明述柏如何会不喜欢。
“祖母和父亲他们应也已经收到了?”明述柏轻轻捻着叶柄,笑着道。
沈晗霜神色如常地回答:“对,都送过去了。”
“成衣铺子新制了冬衣,我还是让人给你和姝雪送去?”
“多谢表哥。”沈晗霜温声应道。
明述柏眸子微垂,看着沈晗霜问:“今年应还是会在长安过年?”
自沈晗霜三年前出嫁起,她都是在长安过年。年后会回洛阳一趟,住一段时日。
眼下秋时已过,初冬的寒凉已至,沈晗霜这趟去长安,应不会在过年时回洛阳了。
沈晗霜便道:“今年会在沈家过年,再回来过元宵节。”
“到时家里会备好你爱吃的梅花年糕和酒酿圆子。若有什么想要的,可以提前写信让人送回来。”
“好。”沈晗霜点了点头。
明述柏又道: “你过会儿是要和姝雪一起去陪祖母说话吗?”
“对,姝雪应已经先去云松斋了。”
“去吧,我先将叶签放回书房,然后要出门一趟。若家里有什么事,可以让人去南市寻我。”
沈晗霜:“表哥中午回来用饭吗?”
“可能来不及,你们陪着祖母用饭便好,不用等我。”
“好。”
话说到这里,两人便各自往要去的地方走。
之后一整日,沈晗霜心里都还在回想自己和表哥的对话。
但她面上不显,只好好陪着外祖母和明姝雪闲谈。用晚膳时,祖孙三人还小酌了一番。
老夫人爱酒,只是近年来女医规定了老夫人每月能饮酒的量。因着祝隐洲的伤,近段时日沈晗霜都在行宫里,没有归家,老夫人一直挂心着,也没心思饮酒,那受限的一小点儿量便用在了今晚。
沈晗霜和明姝雪的酒量不错,但知道老人家馋酒,她们也都只饮了少许沈晗霜的父母当年酿的酒。
回到明溪院时,沈晗霜不仅感觉不到醉意,反倒因为在路上吹了些凉风而很清醒。
可她却像是醉了一样,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眼前的人。
“你怎么来了?”沈晗霜缓步走近,问道。
院子里的祝隐洲于夜色中长身玉立,看向她时,眼底满是毫不遮掩的眷恋和柔情。
“很想见你。”他温润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让人信服的沉。
沈晗霜心神微顿。
祝隐洲说得很直接,而她还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些别的。
沈晗霜分明昨日才回家,可祝隐洲不只说他想见她,而是说很想。
他似是不愿让她看低了他的想念。
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视着,满院的风声似乎都被某种静谧的情绪取而代之。
不知过了多久,沈晗霜忽然轻声道:“原来你瘦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