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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着脸道:“连人都认不出,你凭什么质问我?”
还在青云寺外的山阶上时,祝隐洲便看见了这边的浓烟。
他带着身后从长安来传旨的人赶到,一眼便发现站在春叶和林远晖身旁的那人不是沈晗霜。
那人的身形和气质都与沈晗霜有九成九的相似,容貌也一模一样,但眼神不对。
祝隐洲很难用语言明确地描述出来,但他很清楚,沈晗霜看着春叶或林远晖时的眼神,不该是那样的。
看似关切担忧,实则虚伪冷情。
沈晗霜从不会那样看真心待她的人。
所以祝隐洲才会命断云立即去将人制住。
林远晖被祝隐洲的话问得怔了怔,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被断云卸了胳膊的人,才发现她的神色的确不对。
她方才没有来由地被断云伤了,却不仅一声不吭,只字不言,面上还全是置身事外的冷淡神情。
好似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许是因为已经被看穿了,那人便也不再继续装了,口中暗暗用力。
断云立即察觉了她的意图,抬手便又干脆利落地卸了她的下巴,让她无法咬舌自尽。
林远晖快步走近,捏着她的下巴看了一眼,确认眼前的人的确不是沈晗霜。
沈晗霜从未有过那样狠毒疯狂的眼神。
“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林远晖逼问道。
祝隐洲沉冷的眼神只在那人身上落了一息。
这人只是一枚无关紧要的棋子,皇后应本就打算让她死在这里。
看着沈晗霜的寮房已经完全被火势吞没,祝隐洲冷声下令:“陛下谕旨,齐氏通敌卖国,不配担当皇后之位,令其脱簪待罪,押回长安受审。”
“齐氏应还在附近,去把人追回来!”
“遵命!”太子亲兵齐声应道。
从长安赶来传旨的内侍这会儿连大气都不敢出。
祝隐洲不再理会旁人,径直带着手下赶去了齐氏所住的寮房那边。
果然已经没了人影。
“搜!”
祝隐洲下令后,自己也仔细地找着屋内是否有暗门、密道之类的东西。
他的人将青云寺守得很严密,却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齐氏的踪迹,只能说明她早在来洛阳之前便备有后手。
搜过齐氏的屋子后,祝隐洲想到了什么,转而去了那个嬷嬷的屋子。
任何有可能的地方,祝隐洲都没有遗漏。
终于,在嬷嬷所住的那间寮房的窗外,几块旧青砖的缝隙里,祝隐洲看见了他送给沈晗霜的那支紫檀木簪子。
看周围的情况,簪子应是被人藏在那里的。
这是沈晗霜留下的线索。
祝隐洲刚将那支木簪拾起, 林远晖便赶了过来。
春叶担心自己跟过来会拖累他们找人的步伐,是以她留下随林止一起安顿寺中的女眷,拜托林远晖过来问一问消息。
即便没有春叶强忍着眼泪做出的请求, 林远晖也会亲自来寻沈晗霜的踪迹。
他和春叶方才是关心则乱,才没有在起火后立刻发现在他们眼前的人并不是真正的沈晗霜。
可祝隐洲那时还未走近, 却当即便发现了那人的异样。
而他还在对冒牌货嘘寒问暖。
思及此,林远晖心里一沉, 神色也很是难看。
但无论如何, 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沈晗霜。
见祝隐洲和他的手下已经将皇后这边搜了个遍, 林远晖蹙眉问道:“殿下可有什么发现?”
祝隐洲看了他一眼,转而看向那支木簪方才所指的方向。
那是完全背离青云寺的方向,入目皆是高大茂密的树木。
秋时的树叶或红或黄,虽然代表着即将到来的枯败和荒芜, 看着却本是绚烂而温暖的,只是此时在夜色中只剩下隐秘的危险。
那场大火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而此时,夜色和密林会是最好的藏身之处。
山石多而坚硬, 并不适合挖掘地下密道,齐氏给她自己留的后路也更可能是在这片密林中——
借助深山丛林遮掩踪迹,逃过士兵们的包围与搜查,只要离开青云寺和山下行宫的范围, 暗中接应的人或许就能带齐氏脱身。
青云寺所在的这座山高而险, 若没有沈晗霜的这根簪子,祝隐洲会让人搜山, 但这会耽搁一些功夫。
好在, 沈晗霜给他指明了方向。
祝隐洲很快便吩咐手下沿着他发现木簪的地方往外搜,深入这片密林, 找寻近期是否有人途经的痕迹。
林远晖旁听着祝隐洲对手下的吩咐和安排,也意识到皇后应是将沈晗霜带进了那林子里。
他来之前,春叶已经和他说过了今日发生的事情,林远晖则将其中的疑点转述给祝隐洲听。
两人都判断,在沈晗霜从皇后齐氏所住的寮房离开时,便应已经换了人。
齐氏虽然被沈晗霜的苦肉计拖了几日,却仍然算得上十分警惕,一旦回过神来察觉到有任何风吹草动,她便不再继续留下冒任何风险,干脆利落地决定离开。
但没人想到,她竟想带着沈晗霜一起离开。
齐氏想拿沈晗霜作为她自己安然脱身的筹码也好,真把沈晗霜看成了她的女儿,想带她一起离开也罢,无论齐氏出于什么目的,祝隐洲都不会让她如愿。
他不会让任何人将沈晗霜带去任何她不愿意踏足的地方。
即便是他自己也一样。
或许他不该查什么罪证,也不该等什么旨意。
早在察觉齐氏对于沈晗霜来说是一个威胁开始,他便该将其手刃,永绝后患。
什么律法规矩,什么名正言顺。
都比不过沈晗霜。
祝隐洲眼底划过几分暗色的情绪。
太子亲兵都被祝隐洲派去搜查眼前的这片山林了,他也一息都不愿耽搁,径直朝密林中走去。
林远晖也紧随其后。但他与祝隐洲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带着人分散开来找。
漆黑瘆人的林中。
皇后齐氏正带着她身边的嬷嬷和一众手下沿着一条并不能称之为路的小径往山下走去。
而她并未携带任何旁的东西,只亲自将中了迷.药的沈晗霜抱在怀里。
今日傍晚时分,齐氏察觉嬷嬷的神色不对后,她便找了理由让沈晗霜随自己回了寮房。
借着更衣的由头暂时从沈晗霜眼前离开的那一小会儿,齐氏才得空听嬷嬷着急地向她禀报,说她们的人和“信使”断了联系。
原本前几日就该发现此事的,但因为沈晗霜病了一场,齐氏暂时将别的事都放在了一旁,才没有及时察觉那封由“信使”定期传来的信竟是伪造的。
此事让齐氏起了疑。
为免横生变故,她当机立断,回到屋内后便用沾了迷.药的巾帕迷晕了沈晗霜,带着一无所知的沈晗霜从嬷嬷的寮房外离开了青云寺。
而就在刚才,断后的手下追了上来,齐氏才得知刚从长安来了急旨,皇帝要她脱簪待罪,回长安受审。
齐氏的敏锐让她得以在这道急旨到来前便从青云寺脱身。
行至一处荆棘丛前时,齐氏吩咐一直跟在自己身旁的嬷嬷:“设法给台吉传信,我们回北边之前,要杀了祝隐洲才行。”
虽说大业未成,只能止步于此,但若能杀了当朝太子,对于北达国来说也只会有好处。
嬷嬷有些犹豫:“那沈姑娘……”
齐氏垂眸看了一眼被自己带在身边的沈晗霜,声音温柔却笃定道:“我要带她回北达国。”
她已经知道沈晗霜的这场苦肉计不是为了明姝雪的婚事,或者应该说,不全是为了明姝雪,还是想让自己分心。
她也的确如沈晗霜所猜测的那样,因为这场几乎摆在明面上的苦肉计而分了神,迟了几日才发现那封信是伪造的,险些中了计,难以脱身。
沈晗霜的确算计了她对她的关切和担忧,但沈晗霜越是这样,就越像是她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