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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码在沈晗霜的印象里,在安王府时,祝隐洲从没进过厨房。皇上和皇后也曾说过,祝隐洲并不重口腹之欲,虽在吃食上有些偏好,但也是有什么便能吃什么,不会特意让人做什么菜,更不会自己动手下厨。
不知想到了什么,祝隐洲笑了笑,温声说:“近来学过一段时日,应该还算能吃。”
既然祝隐洲说是刚学过,应是的确学有所成,他才会主动要亲手做饭。至于“还算能吃”,或许是他的谦辞?毕竟他无论什么事都能做得很好。
沈晗霜便也由着他:“那我给你打下手?”
“不用,”祝隐洲摇了摇头,“你先随意做点别的,我这里很快就好。”
见祝隐洲坚持,沈晗霜便也乐得清闲。
她对这间树屋很感兴趣,又四处转了转,看了看。
方才没有看得太仔细,这回沈晗霜经过书房时,发现了某样自己刚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那是一幅画。
画上明显是明溪院的庭院,画里有那棵她很熟悉的石榴树。
而在树下,有一个穿着鹅黄色裙衫的小姑娘和一对穿着靛蓝色衣衫的夫妻。他们正蹲在石榴树下说笑,而在他们身旁不远处放着的,是一个个沈晗霜并不陌生的酒坛。
这是画的……当年沈晗霜的父母带着她一起在明溪院的石榴树下埋酒时的场景。
知道祝隐洲滴酒不沾,沈晗霜之前从未与祝隐洲说起过此事。
可作这幅画的人竟像是亲眼看见过一样,不仅画出了沈晗霜记忆中的场景,还知道,她的父母喜欢穿同色的衣衫。
沈晗霜的父亲曾说过,这样一来,旁人一看便知道他身旁的人是他的妻子,还会觉得他们很是登对。
父母带着她一起埋酒那日,沈晗霜的确穿着一身母亲为她做的鹅黄色裙子。而她的父母,也的确是穿着靛蓝色的衣衫。
可这些细节,作画的人怎会知道?
这幅画,是出自祝隐洲之手吗?还是别的什么人画的?
沈晗霜压下心底的疑惑,细细地看着那幅画。
她像是作为旁观者,又目睹了一遍当年父母带着自己埋酒时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
原来过了这多年,她还是记得很清楚。
此时沈晗霜本就正置身于曾与父母一起讨论过的树屋中,久远的温暖记忆又在眼前的画卷上重现,她不自觉眼眶微红。
祝隐洲似乎……很知道该如何让她动容。
比起男女情爱,家人才是她永远无法割舍的重中之重。
为免惹家人难过,沈晗霜很少在爷爷和外祖母面前主动提起已经离世的父母,但她一日都不曾忘记过他们。
沈晗霜沉浸在自己与父母相处时的记忆中,连祝隐洲何时从小厨房过来了也没发现。
直到看见祝隐洲递到她眼前的锦帕,沈晗霜才回过神来。
她接过锦帕,擦了擦不知不觉从眼眶中滑落的眼泪。
“饭菜做好了吗?”她轻声问,声音有些闷。
“嗯。”
祝隐洲并未多问什么,只是温声说:“担心你饿久了会不舒服,便没做太多菜。”
“好,我们去吃饭吧。”沈晗霜放下手中的画卷,先一步往书房外走去。
见祝隐洲已经摆好了碗筷,沈晗霜便在桌边落座。
祝隐洲没有准备什么珍馐美馔,都是简单的家常菜,看起来卖相不错,闻着也很香。
等祝隐洲在她对面坐下后,沈晗霜便执起竹箸,尝了一口自己面前的那道肉酿豆腐。
祝隐洲一直看着沈晗霜的反应,见看不出什么来,他忍不住问道:“如何?”
听出他有些忐忑,沈晗霜很客观地说道:“你在厨艺上很有天分。”
祝隐洲正暗自松了一口气,却听见沈晗霜继续说:“若能少放一点盐就更好了。”
祝隐洲神色微滞,连忙自己尝了一口。
他心里猛地一沉,面色赧然,立即同沈晗霜说:“别吃这道菜了。”
肉酿豆腐是沈晗霜平日里喜欢吃的菜之一,祝隐洲之前试过很多次,味道都很好。或许因为今日是第一次正式做给沈晗霜吃,他有些紧张,竟出了错。
原来事事拔尖的太子殿下也有不完美的时候。
见祝隐洲无意识蹙着眉,像是遇上了什么莫大的难题,沈晗霜的话里不自觉带了点笑意:“只是咸了一点,不碍事。”
她又尝了尝另外几道菜,如实道:“其它菜的味道都很好。”
看得出来,祝隐洲应的确是特意学了一段时日。至于他为何要学厨艺,其中目的或许不言自明。
见沈晗霜并未因为那道他做得不好的菜而不悦,祝隐洲才放心了些。
他一面替沈晗霜倒了半杯清甜不醉人的果酒,一面状似不经意地问起:“那我下次再给你做?”
沈晗霜抬眸看了祝隐洲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第65章 周二双更
许是因为分坐在这张并不大的木桌两侧, 此时祝隐洲眸中夹杂着的期待与忐忑,沈晗霜看得太清楚。
她若说好,烛火映照下, 他眼底的光芒或许会更明亮几分,或许还会多出几分轻浅的笑意。
她若说不好, 祝隐洲应会先下意识蹙眉,再若无其事地揭过这个话题, 不强求此事。
但沈晗霜静了一息, 没有回答祝隐洲的这个问题, 转而问他:“这果酒是从城里哪家酒楼买来的吗?”
味道很不错,她以前好像没有买到过。
祝隐洲神色微顿,很快说道:“是从城郊一户农家买来的。”
“之前找他们买搭建树屋用得着的东西时,听说那家的老人很会酿酒。我尝了尝, 觉得你或许会喜欢这种果酒,就买了一些回来。”
祝隐洲以前并不知道沈晗霜会喝酒,还是和离之后,他才知道, 原来沈晗霜不仅在酒上有她自己的偏好,酒量还不错。
他停了停,试着问:“怎么样?还喝得惯吗?”
沈晗霜点了点头,“挺好的。”
祝隐洲神色微松, 立时说道:“那过会儿带些回去?”
“嗯。”这次沈晗霜没有拒绝。
祝隐洲微不可查地轻出了一口气。
沈晗霜却捕捉到了他的细微变化。
她静了静, 还是决定和祝隐洲说:“你不必太小心翼翼。”
“我们……正常相处便好。”
“你不用时刻紧着弦,总是生怕做错了什么, 或是担心会不会有哪里惹我不高兴了。”沈晗霜这些话都不作假, 是她自己的想法。
“我不会勉强自己,委屈自己, 所以若有什么地方我不喜欢,有什么东西我不想要,我会同你直说的。”
“一日两日,你还可以这样时时警惕,但难道要一直如此吗?”
沈晗霜直直地望进祝隐洲眼底,温声道:“自如一些,平常一些,顺其自然吧。”
如今她和祝隐洲虽可以像现在这样坐下来单独吃饭,但他们的关系还并未更进一步。今后会不会更进一步也还不一定,没人说得准。
若只是这样,祝隐洲便格外小心翼翼,心神一刻也无法放松,沈晗霜觉得他们应也不会再有什么以后。
如果一段关系不能让两个人都觉得舒适,要靠其中一个人时时刻刻都心神紧绷,不敢松懈分毫才能维持下去,一日两日可以如此,长久以后呢?
勉强维持的表面和谐,总会有分崩离析的时候。
无论是友情还是男女之情,在一段本应彼此平视的关系里,若有一个人长久仰视对方,将自己的位置放得极低,那这样的关系或许无论如何都称不上“好”。
沈晗霜不愿意做仰视对方的那个,也不想居高临下地俯视对面的人。
她不需要祝隐洲的歉疚和小心翼翼。若他真的想要重造一个共同的以后,仅靠这些,也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