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 / 2)
但他今晚有意不曾隐瞒自己翻墙进明溪院的动静,还明着在她眼前现身,应是有什么话想同她说。
祝隐洲没有进屋,只立于窗边,借着屋内的烛光看着沈晗霜昳丽的面容。
他身后是空洞无趣的黑暗,而眼前的,是让他无比贪恋与渴求的美好。
“若请愿书一事不成,你会如何?”他温声问道。
沈晗霜轻蹙着眉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祝隐洲摇了摇头,“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
沈晗霜放心下来,缓声道:“尽人事,但求无愧于心便好。若此路行不通,便再寻另一条路。”
既然已经有了目标,总能找到那条可以抵达的路。
祝隐洲沉默了几息,才说:“我也一样。”
沈晗霜心神微顿,听出了些什么。
祝隐洲是在说他与她之间的事。
“殿下为何执意受往事牵绊?”
祝隐洲反问道:“那你为何不愿信我?”
不信他会心悦于她,也不信他对她早有情意。
沈晗霜心境平和地答道:“因为殿下不像是会心悦于谁的人。”
祝隐洲心里一紧,忍不住追问:“在你眼里,我是哪种人?”
沈晗霜思忖了一息,说道:“不想走近,也不需要走近任何人的那种。”
成婚三载,沈晗霜从未见过祝隐洲与谁关系亲近熟稔。
他与父母和弟弟祝寻之间可以说是礼数周到,但其实并不像是亲人。起码不那么像是沈晗霜认知中的亲人,有着明显的距离与隔阂。
林止倒是常出现在祝隐洲身边,也是最像他朋友的人,但也只是像而已。两人之间仍然差了一点什么,并不算交心。
或者应该说,祝隐洲不曾与任何人交心。包括曾是他妻子的沈晗霜。
他好像,只需要他自己就够了。
祝隐洲沉静无声的目光直直地望着沈晗霜,似是想要看进她的心里,找回他曾经拥有过,却已经错失的那些情意。
但没有。
看着他时,沈晗霜的眸中再无任何柔情与爱意。
“可我想要你。”祝隐洲怎么想,便怎么说出了口。
多少年来,他都不曾对任何人表露过心中所想。因为说出来,便更有可能会失去。
但他忍不住想要直白明确地说出自己想要她。
他怕沈晗霜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又怕她明明知道,却只觉得厌烦。
沈晗霜从容平稳道:“我对殿下,已经没有男女之情了。”
“情爱之事本就无法勉强。当初我患得患失时,也不曾强求过殿下的心意,难道如今殿下有法子强迫我与您存着同样的念头吗?”
或许祝隐洲是真的对她有情,不只是出于习惯,也不是心有不甘,但沈晗霜已经不会再给他同样的回应了。
祝隐洲忽然有些急切:“若我当时知道你……”
“都过去了,”沈晗霜轻声打断他的话,“爱与被爱若并非同时存在,那便没有任何意义,也没有继续的必要。”
“若今后还能同时存在呢?”
见祝隐洲少见地有些执拗和固执,沈晗霜顿了顿,只能说:“无人能预料今后的事情,但我不想再有那一日了。”
因为祝隐洲第一个在万民书上写下了他的名字,沈晗霜组织万民书一事顺利了许多。当时两人并未言语,却都明白对方的用意。或多或少,他们之间其实有一些不必事事都言明的默契。
可这并不代表沈晗霜会因此便觉得他们之间还会有别的什么可能。
的确是已经失望够了。
祝隐洲沉默下来,不再追问。
他听得出来,沈晗霜说这些话时,态度并不算冷漠或排斥,也并无怨怪。
可偏偏,她越是如此平和自然地待他,便越说明,祝隐洲在她这里已经没有丝毫特殊之处了。
没有恨,更没有爱,只当他是一个关系平常的人。
只是彼此认识,又曾有过一段已经结束的婚姻而已。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祝隐洲的心缓缓沉入满是荆棘利刺的深渊,痛意遍布了他的四肢百骸。
沈晗霜走上前,并不看他,只轻轻关上被祝隐洲打开的那扇窗,将两人隔在无法继续靠近的两端。
秋风寒凉,摇曳的温暖烛光被主人悉数收回,祝隐洲重新被无边的黑暗与寂寥包围。
沈晗霜说她当初患得患失时不曾强求过他的心意。
如今祝隐洲无比明确地知道,他早已彻底失去了她的心意。
却克制不住地想要强求。
他该如何做,才能重新回到她身边。
祝隐洲握着那枚沈晗霜曾亲手送与他的玉佩,在她的窗外站了整夜。
又到了中秋节, 明府的侍女和家丁们天还未亮时便开始为今日的家宴忙碌。
虽名为家宴,但中午会有与明家关系亲近些的人来作客,晚上才是一家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是以沈晗霜还是早早起身, 换上了得体的裙衫和妆容,随外祖母一道去待客。
让沈晗霜意外的是, 今日到得最早的客人竟是虞家老夫人和虞临风。
外祖母似乎早有准备,甫一看见虞家老夫人便笑着揶揄道:“我还以为你忘了我这老婆子, 或是找不着来我明府的路了呢。”
虞老夫人亲昵地握着沈晗霜的手, 故意回道:“忘了你倒无妨, 但我肯定忘不了晗霜。”
明老夫人哪儿会不知道自己的老姐妹在想什么,她不由得看向虞老夫人身旁的虞临风,又不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沈晗霜柔声唤道:“虞祖母。”
“好孩子。”
虞老夫人一直笑着看着沈晗霜,眼底满是慈和。
她指了指一旁的虞临风, 温声问道:“我让这臭小子给你送来的马鞭可还用得趁手?”
沈晗霜如实道:“我很喜欢,但还没来得及试。想来肯定很好,虞祖母看中的东西总是错不了的。”
“喜欢就好,”虞老夫人语气温和道, “我今日给你带了些别的东西,等你带回去一道看看。”
“多谢虞祖母。”沈晗霜笑着应下。
见祖母一看见沈晗霜后眼里便没有自己了,虞临风只得提醒道:“祖母,您也抽空看看我, 明祖母还不认识我呢。”
“要认识你这臭小子做什么?三年五载都不知道回来看看我, 连我都不想认识你了。”虞老夫人故作严肃地说。
其实也没有三年五载那么久,但虞临风常年在外, 老人总还是舍不得, 总觉得怎么等也等不回来人。
见状,明老夫人适时对虞临风道:“你祖母天天都在念叨你, 任谁都认得你了。”
“这次回洛阳,应会多待一段时日?”
虞临风笑着应道:“对,近几个月都不会再出去了。”
难得回来一趟,起码应该陪老人过完年,虞临风才会再走。
虽然他应该是没法子把祖母喜欢得不得了的沈姑娘娶回去陪她了,但应尽的孝道还是要尽的。
虞老夫人瞥了他一眼,嫌弃道:“所以说臭小子就是比不上温软的姑娘家。”
她不知第多少次对明老夫人说道:“你看看,一个晗霜,一个姝雪,都是好姑娘。她们都常陪在你身边,孝顺又乖巧,旁人是怎么都羡慕不来你这好福气的。”
不管听了多少次,明老夫人都还是很喜欢这话:“那是自然。”
虽说按理应该谦虚些,但每回别人夸自家孩子时,明老夫人从不会故意自谦,更不会像有的长辈那样,有意通过贬低自家的孩子来抬高和夸奖对方的孩子。
她就是觉得自家的孩子哪里都好,怎么夸都不为过。有其他人也喜欢沈晗霜,老夫人心里自然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