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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她五岁时便同时失去了自己的父母,但沈晗霜自幼就知道自己身边还有许多爱她护她的家人。

从她出生起,直到现在,直到以后,沈家和明家都有她永远无法割舍的血脉亲情。

而嫁进平南王府后,沈晗霜还多了一对父母,一个弟弟。他们都真心待她。

只是,因为祝隐洲而得来的亲人,终究还是到了需要还回去的时候。

祝隐洲虽不爱她,但以往的这一日,他起码还会回府,会为她准备一份生辰礼。

如今和陈兰霜的关系终于有了转机,他便也不做面子功夫了。

幸好,沈晗霜也不再期待了。

若不知道祝隐洲对陈兰霜的心思,只因爱护她的婆母和公爹,这段婚姻也并非不能相安无事地继续维持下去。

可明明知道他想要的妻子另有其人,沈晗霜做不出赖着不走的事。

只是祝隐洲一直不回王府,沈晗霜心底有些不安——

皇帝的身体已经无力回天,若等平南王登基,祝隐洲成为太子,和离一事就复杂了。沈晗霜不想就这么拖下去。

夜里,沈晗霜将成婚当晚祝隐洲给她的那张和离书找了出来,看过一遍后提笔仔细地落下了自己的名字和印章。

大婚那夜,祝隐洲言称他知晓沈晗霜也不能做主自己的婚事,未必是真的愿意嫁给他,便提前给了她一纸和离书。

他说若沈晗霜愿意做他的妻子,他会给她能给的一切。而若有朝一日她想离开,他必然不会强留。

那时沈晗霜对他和陈兰霜之间的过往还一无所知,只以为祝隐洲是真心在为她着想,给她去或留的自由。

当晚她说自己愿意做他的妻子,然后他们才有了夫妻之实。

后来回忆起那夜,沈晗霜才知道,祝隐洲话里的“也”字,应指的是他和陈兰霜也不能做主自己的婚事。

而他能给沈晗霜的一切,并不包括她想要的爱和情意。

所以这份和离书才有了派上用场的时候。

最后一次等到夜深,确认祝隐洲今夜也不会回府,沈晗霜才将和离书收好歇下了。

即便祝隐洲抽不出空回来,只要有这份他亲自写下的和离书在,明日沈晗霜也能顺利搬离王府,回她自己的家。

宫城中。

皇帝又一次陷入昏迷,太医们忙碌的身影一刻都不曾停歇。

今夜或许便是最后一夜,祝隐洲也被他父亲平南王派去的人叫来了宫中。

一同守在殿外时,林止看着面色沉静的祝隐洲,忍不住低声问道:“你今夜不是要回王府为世子妃庆祝生辰吗?怎的这么快就过来了?”

祝隐洲沉默了一瞬,只淡声说:“不必急于一时。”

即便他此时回去,沈晗霜的生辰也已经过了。且至多还有两三日他便能忙完手头的事情,到时回府为她补过生辰便是。

沈晗霜一贯善解人意,应会理解的。

殿内仍十分安静,守在皇帝身边的人都屏息凝神,唯恐出一点岔子。

但殿外,林止仅回头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低声同身旁的祝隐洲道:“既然你赶不回去,不如命人先将你为世子妃准备的生辰礼送回府?”

祝隐洲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他知道沈晗霜不会在意这一两日的差别。

祝隐洲还记得每次自己将生辰礼递给沈晗霜时她脸上藏不住的期待与欢喜。以往每年都是他亲手将生辰礼交给她的,今年也不该假手于人。

他们是夫妻,还会一起过许多个生辰。这份生辰礼只是迟上一两日而已,她不会因此便同他置气。

林止看着祝隐洲这副数年如一日沉稳而淡薄的模样,实在不知到底是好是坏。

竟连他的妻子都无法让他改变分毫。

殿内病重的人是祝隐洲的皇爷爷,但大臣们都知道,皇帝十分不喜祝隐洲自幼时起便待人冷淡的性子,以前还常因此训斥他。

所以祝隐洲虽是世子,也一直被平南王留在禁军营中历练,却不曾有任何实在的官职。

即便禁军营中无人不佩服他的能力。

而祝隐洲似乎也并不在意皇帝是否喜欢自己。

皇帝有任何责罚他都安静地受着,不仅从不反驳,甚至情绪都不见丝毫波动。

这次皇帝病倒后,曾因祝隐洲侍疾时无波无澜的神情动怒,责令祝隐洲不许再为他侍疾,更不许再踏进他的寝殿。

祝隐洲便当真再未走进过身后这座宫殿。

祝隐洲似是从不为自己与皇帝之间称得上是恶劣的关系而担忧,无论如何也从不愿在皇帝面前说一句好听的话。

只少数几个人知道,今夜祝隐洲亲自护卫在帝王寝宫之外,也并非因着血脉亲情,而是和林止一样,只是出于职责。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说的应就是祝隐洲这样的性子。

太子逼宫谋逆之事的确是死罪,但那时护卫在皇帝身边的人都看得出来,重病中的皇帝虽龙颜震怒,却有心想留太子一条命。

是祝隐洲干脆利落地一剑穿透了太子的胸膛,结果了他的性命。

当时众人都以为皇帝会大发雷霆,但皇帝只是撑着病体盯着祝隐洲看了许久,才沉声说出一句:

“有仇必报,不愧是朕的孙子。”

旁人或以为是因为太子与平南王的皇位之争,或以为是因为太子当年的夺妻之恨,所以祝隐洲才一定要让太子死。

不论这两样到底在其中占了几分重量,林止今夜进宫前听父亲提起了一桩往事,才知道,其实更重要的是因为祝隐洲的母亲。

林止还记得那个温柔美丽的平南王妃,也记得当年祝隐洲跟在年轻的王妃和王爷身边时,他们一家三口有多么令人艳羡。

他之前只知道王妃在祝隐洲五岁那年病逝了,却不知道,性格温婉,从无任何过错的王妃其实是死于鹤顶红。

御赐的鹤顶红。

当年,皇帝让年仅五岁的祝隐洲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毒发身亡。

而太子曾在这件事中推波助澜。

进宫前林止的父亲提醒他,让他一定要看好祝隐洲,绝不能让他在这个紧要关头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或是做出什么受人指摘的事来。

否则即便平南王得以即位,祝隐洲恐怕也难以再有资格触碰到权力核心。

但见祝隐洲仍是一如往常的平静模样,林止觉得他今夜应不会做什么。

他不是会拼着鱼死网破也要去做某件事的刚烈性子。

相反,任凭风雨如何吹打,祝隐洲都像是一处从不会起任何涟漪的湖泊。

平静底下暗藏危险,让人逃无可逃。

祝隐洲的确有仇必报,却不会搭上一切作为代价。

林止猜测,祝隐洲应会不动声色地仔细筹谋,在最合适的时机,为他母亲讨一个公道。

即便做下错事的那个人是他的爷爷,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他也绝不会服软。

如被层层坚冰塑成的松柏,绝不会折腰。

只是,祝隐洲这样的性子,世子妃若能接受还好,若世子妃无法接受……

思及此,林止在心底默默按下了这个猜测。

看方才祝隐洲的模样,他应对自己和世子妃之间的事情有十足的把握,应用不着他这个还未成亲的人来操心什么。

翌日清晨,明溪院内。

朗朗日光片片铺洒,清风拂过院内各处的花草,一切都静谧而美好。

春叶已经带人将要带走的东西整理好装箱了,只待沈晗霜点头,便可以一一搬去府外的马车上。

在这之前,沈晗霜须得先去一趟王妃的院子,同她说明自己的决定。

事情有些匆忙,但沈晗霜不愿继续拖下去。

一旦皇帝驾崩,王府内外都需要服丧,她便又得再在这里耽搁许久了。

国丧是一回事,而要以孙媳妇的身份为那位服丧就是另一回事了。

虽不知缘由,但沈晗霜看得出来,王爷和祝隐洲同皇帝之间有很深的隔阂。

抛开这一点,暗自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即便是还对祝隐洲有那些心思时,沈晗霜也不喜宫里那位高高在上的贵人。

第一回 以王府新妇的身份进宫向那位请安时,沈晗霜便直觉他并非什么良善之人。他看向她时的那种打量廉价物件一样的眼神也让沈晗霜觉得很不适。

想到那日的事,沈晗霜回忆起,那时一向恪守礼节的祝隐洲曾有意往她身前迈了半步,挡住了皇帝看向她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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