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俱乐部 (二)老病号和詹老板39(2 / 2)

好些人循声望去,只见,蹲地上,一嘴油的胖墩墩蔡包子,欠起上身,东张西望着。

俱乐部里,一时静下来,气氛尴尬。

“是啊,太不公平了,还欢迎我们新同志呢!老同志是比阿拉早来、多来几天,难道就该比阿拉高级噶许多?就该我们新同志啃馒头,老同志吃鸡蛋糕?!”长脚也忿忿不平。

王眉娥这才留意,欠身扭头看看左右、前后的老同志们的碗里,或是插在筷子上的,果然,是一块块巴掌大、长方形的金黄色蛋糕!

“哈哈,鸡蛋糕?蛋糕?!”那个从地窝子里冒出来的瘦猴样小伙子,晃了晃手里的半块黄灿灿方糕,故作陶醉,眯起小眼睛笑道,“啊呀呀,又甜又香又软额大鸡蛋糕,嗯,好恰得来勿要命额大蛋糕!来来来,阿拉两个换换?”

“啥林要侬额,口水哈拉额!我自噶去拿!”蔡包子跳起来,扭动着硕大肥敦老妇女般的屁股,气喘吁吁,连上带爬地,冲向舞台右侧那十几级台阶。

“哎哟——哦!”大家惊呼声了一声,只见,台阶上的菜包子踉跄了一下,一条腿“扑嗵”跪在了台阶上!好在他一只手死死把住了上一层台阶,猛地一撑,又站起来了,一瘸一拐地扭上舞台,向着舞台上右边的小窗口扑去。

那空荡荡的右窗台上,还剩着小半盆黄灿灿的方糕。

顿时,蔡包子身后,很快跟着五六个身影,窜向舞台。

“你呀你,老病号,你逗他们干啥呀?”不远处人圈里,手捧一个掉了几块瓷的大白搪瓷海碗、三十五六的瘦高中年男同志嘻笑道,另一手用敞开、发黄发黑、肩胛处打着一大一小两个灰布补丁的白布衫一角擦着满脸大汗。他,小麦色皮肤,瘦削的脸盘子很精神,甚至可以说是英俊,只是额头已横着两根皱纹。

“啥老病号不老病号的!别看我瘦嘎嘎额,其实,精神好得来,身体棒得来!”瘦猴小伙子腾出一只手,把搓衣板样胸脯“啪啪”神气地拍得山响,“侬詹老板,不要败坏我在阿拉上海老乡新同志们面前的美好形象、光辉形象!我,爱学习爱劳动爱文体活动,哪里有半点老病号额样子,都怪侬詹老板给我起了这么个名不符实的外号!下回记得叫我金木春!再叫老病号,我不搭理的!新来的上海老乡同志们,千万记住阿拉大名,叫金木春——金子的金,木头的木,春天的春!也是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的——木春!”

哈哈哈!吃饭的人们,努力包着嘴巴,捂着嘴巴,生怕馍馍渣、肉菜渣在口腔中爆炸了!

“呵呵,你给额起的外号——詹老板,也跟额牛头不对马嘴呐,额哪里有半点老板的样子嘛?!老病号,自从你去年来咱们连队,大半个连队人的外号都是你起的!你呀,你也就这片嘴,爱这爱那的!额看呢,你老病号除了劳动,啥都爱!”詹老板笑眯眯说完,惬意地抿了一口黄黄的包谷糊糊。

“哄——”地,俱乐部里,顿时哄笑声四起、嘴里各种渣子横飞。

“侬,侬,侬还怪我把侬起外号?!啥林叫侬那两只著名额鞋子,走起路来,一天到晚呱嗒呱嗒地,像呱哒板、呱老板一样‘呱嗒呱嗒’个不停,呱嗒得嘎招人耳朵!阿拉上海人,就把拖鞋叫呱哒板、呱老板呀!不叫侬詹老板,叫啥呢?”老病号故作正经,咬了口黄灿灿的鸡蛋糕一口。

惹得新来的上海同志们,有的忍不住站起来,伸长脖子,目光争相搜寻、参观詹老板的两只著名鞋子。

詹老板下意识地把脚上那两只没了后帮、前面露着几个脏兮兮大红黑脚趾的破烂布鞋,往边上藏藏。

“唉呀妈呀!啥东西锥子一样扎人?”立马,一个四川男中音爆出来,“詹老板,你那两个黑黢马孔、酸臭烘烘的脚叉叉是不是去吗辈子没剪过脚趾壳?老子的腚勾上刚才突然觉得像是被蜜蜂蜇了两下!”

“哈哈哈——”,顿时,俱乐部里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

满面红光的黑非洲一口稀饭喷到自己斜对面的叽嘎身上,恼得叽嘎做状也非要喷回来不可,王眉娥忙笑着拦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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