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青桑红柳 (十)苏基丹古丽36(2 / 2)

“你们先来的同志,资格老,我们刚来,眼前一抹黑!有啥可笑的?讲出来,我们听听嘛!”王眉娥忍不住喊了一声。

张克豪抚撸了一下自己的喉咙、胸脯,强忍住笑,放慢语速:“我刚才叫那个姑娘,是这么叫的,大家听清楚了啊!——苏、基、丹、古丽,苏联的苏、基本的基、丹顶鹤的丹,沙枣花的意思!”

青年们闻言,愣了一秒,突然,爆发出海啸般的“哈哈哈——”

陈来娣、何田田两个头扭向一边,肩膀不住地耸动着。

“古丽的汉话,咋说得这么好?第三辆车上的小胖子,感兴趣地问道。

“古丽她妈,是汉人嘛!”

“这么说,她是混血儿?”瘦高的长脚,摆弄着手中的半截铅笔,好奇地问。

“什么混血儿,她妈又不是和外国人结婚!”王眉娥抢白。

“咱们这里嘛,叫二转子!”哈萨克笑道。

“哦——!”青年们明白了。

“那,哈萨克,你俩咋认识的?”第四辆车上,目光炯炯、白皙精明的白武德,捋了下衣袖,露出银晃晃的手表,大喊道。

“我嘛,是五八年夏天,从四川重庆进疆的,先分到共青团农场,一年后,又调到咱们三棵树。到三棵树后,一次,偶然认识了古丽一家。”

“重庆,也是大城市呀!这么说,你是最早来三棵树的?”何田田赞叹道。

“哈哈,我是比你们早几年,不过,我嘛,还不是进来最早的。听说,最早来三棵树的,是一九五八的春天,也就是三月初。不过,三月的塔里木,和隆冬差不多。那时,咱们驻阿克苏的农一师,在塔里木河北岸已经用四年时间开出了五个国营农场。古丽一家,就是北岸阿拉尔当时唯一的居民。”

“阿拉尔那么大一片沙荒地、原始森林,怎么只有古丽一家呢?”康庄手里拿着半只红蓝铅笔,在膝头的半页纸上划拉着什么,抬头问道。

“这个嘛,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容我慢慢道来。1958年三月,冰天雪地的塔里木河上,咱们农一师工程支队派出二十多人的勘察小分队,乘着一只胡杨木掏挖的独木舟,颠簸在冰雪刚开始解冻的塔里木河,上了南岸。那时,整个三棵树,只有一个营的转业军人,和随营搬迁的古丽一家,连地窝子都没有,住的是帆布帐篷。

五九年以后,口里的湖北、河南、山东、浙江支边青年才一拨拨地开到这里,三棵树的人,才一天天多起来,咱们连的指导员是湖北人,连长是山东人。两年前,方圆几百公里的好些维族老乡,跑到咱们三棵树,咱们场就成立了民族连。古丽家现在民族连,和蚕桑连是邻居,离咱们连两公里多,咱们三棵树越来越热闹了!”

“哈萨克,你和古丽,是两个连队的人,又怎么会好像很熟呢?”康庄收起了笔和纸,打破砂锅问到底。

“哦,是这样的——”张克豪娓娓道来,“我到咱们场第二年的一个夏天下午,那是个礼拜天,我和咱们连几个小伙子跑南干大渠打黄鸭,哦,就是游泳的意思。没游半个钟头,就听一百多米远处,几个游水的十一二岁地小巴郎子突然哇哇大哭、尖叫起来!

我们撒丫子跑过去一看,一个小孩的头顶在水里葫芦瓢似的,一浮一沉!我没多想,憋了一口气,一个猛子进齐我鼻子深的渠水,救起了小巴郎子,他脸色煞白双眼紧闭嘴唇乌紫!我倒提着他的两个小脚丫,咣咣咣,朝他背上拍了三巴掌,他才哇地一声哭出来,扑哧一声,喷了我一腿腥臭烘烘、发了酵、黄稀屎汤样的包谷糊糊!我自己的两个右脚趾,还抽筋了!哈哈——”

“哈哈,哈萨克,稀屎汤算啥,你赚大发啦!”

“哦,脚抽筋加稀屎汤,人家咋就赚大发了?”

“侬花岗岩脑瓜呀?人家英雄救美,白卡救额?”

“侬瞎猜八猜啥?人家哈萨克那顶多也就一英雄救小!”

“啊呀呀,侬个榆木疙瘩脑瓜呀!难道人家费九牛二马之力,就为了个救小呀?救小以后呢,人家小巴郎子就没个兄弟姐妹呀?侬品,侬细品!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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