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去塔里木河南岸 (六)去阿拉尔(2 / 2)

不知米翠,听见没有?反正,她扫见麻脸一手掌着方向盘,一手把一块布还是手绢样的东西,塞米翠手里。

阿克苏到阿拉尔的轿子车票,一块八毛钱。刘竹影是在途中的白刺林下车,所以,车票是一块一毛钱。

米翠走了一个多小时后,刘竹影就着一碗白开水,吃了一把生花生,把肚皮呼噜了个半圆后,背上了背篼,离开了阿克苏客运站,上了去阿拉尔的黄海牌轿子车。

车子在大片白花花的盐碱地,大片枯黄色的沙包里穿行颠簸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还在昏昏欲睡。

突然,车子猛地跳动了几下。她惊醒了,一看,轿子车的四周是一片片墨绿的树林。林子前方,有一条蜿蜒前伸的枯白色沙子路。

看来,刚才车子抖动,可能是碾压着树桩了。

轿子车在墨绿色的原始森林里缓行,路很窄,也很颠。坐在车尾的,不时一抬起头,“咚”地撞天花板上,引得车里人善意地哈哈大笑。路边,是成片的胡杨、红柳,丛生的野麻。间或,一棵棵沙枣树舞动着千丝万条灰绿、银绿的长发,在风中婆娑起舞。

刘竹影兴奋地打量着这里的一切,似乎回到了四川家里。

男老师和她一排,只隔着一个过道。

她忍不住问:“这里的景色,好像我的四川老家!虽然,这里长的树,一大片一大片的,和我家的不一样,我都叫不出名字,可是,也照样绿绿的!曹老师,这是哪里?”

“塔里木呀!这里,还是塔里木呀!只不过,是从阿克苏到阿拉尔这一段的塔里木!塔里木,可大了。塔里木河,是世界上最长的内陆河,有两千多公里呢!刚来时,我怎么也弄不清到底哪是塔里木?因为,在库尔勒时,有人喊塔里木到了!到阿克苏时,问别人,说是还在塔里木呢!后来才知道,凡是塔里木河经过地方,哈马斯叫塔里木!在这个总称呼下,又有好多小地名。今天半下午,我们就要在前面的阿拉尔渡河了,坐船渡过塔里木河!过了河,你才能去你的三棵树,我也才能去我的红柳滩!阿克苏垦区塔里木指挥所,就设在小镇阿拉尔!”曹教师探过头,兴致勃勃介绍着。

他又神气补充:“咱们阿克苏垦区的农一师,就是王震当年手下的359旅!”

“你对,阿拉尔,好像蛮熟呀?”

“那不要太熟了,我在阿拉尔呆过半年呢!”曹老师一脸自豪。

曹教师还说,在军垦战士刚开进阿拉尔时,阿拉尔还是块荒芜的绿色岛屿,只有一户维族老乡,以放羊为生。整日里,森林里回荡着老汉和他儿子吆羊的凄凉声。偶尔,老汉带上羊皮,骑上马,去近二百公里外的阿克苏,换些东西。来回光赶路,就要花去一个礼拜。那时,从阿拉尔到阿克苏,还没公路。

“我暂时不到阿拉尔,我在白刺林就下!我表哥一家在白刺林,我想先去看看他们。就是不晓得白刺林在哪?好不好找?”

“哦,白刺林,八十四嘛,那太晓得了!好找得很,哈哈,其实,根本就用不着找!白刺林就在阿塔公路边,车子出阿克苏后,停的其中一站。白刺林,原来也是一片沙荒地。两年前,白刺林的名字还叫八十四呢!就是说,从阿克苏出来,阿塔公路的第八十四公里处。你要说白刺林呀,好些人可能还转不过弯;你要说八十四,基本上往返过阿拉尔阿克苏的,都晓得!”

“谢谢曹老师,你懂得真多呀!”她由衷地。

“谢啥呀?咱们一个师的嘛!要是到了口里,碰上,咱们就是农一师的老乡呀!”

“曹老师,听口音,你是上海人?”

“不,我是江苏人,阜宁的!不过,上海话,其实就是从江苏话发展来的。就像北京话,其实和河北话差不多一样。上海就在江苏里,就像BJ、天津就在河北里,一样!哈哈!”

“曹老师,你在家时,就是老师吗?”

“不是,我一初中毕业,60年就支边进XJ了。我爸去世得早,家里四个孩子,就我妈一个人在纺织厂上班,生活蛮吃力的。当然,我当时是分到六十八,就是现在的甘草沟农场。我生产劳动比较卖力积极,两年后,场里推荐我去塔里木农垦大学进修半年,去年调到咱们农一师最偏远的红柳滩农场当老师。偏远是偏远点,好歹不用抡坎土曼了。”曹老师白皙清瘦的脖颈上,说话时,青筋一跳一跳的。

“曹老师,你真了不起呀,上过大学!唉,我才高小毕业!”

“你高小毕业,不错了!咱们师,好些农工,都只在扫盲班里学过几个字!咦?哎哟——”突然,曹老师惊叫起来。

顿时,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烂食物的浓烈臭味,熏得她差点背过气去。

刘竹影循着臭味看过去,曹老师正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看着自己右腿上一滩黄乎乎的呕吐物,倒抽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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