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尝新 (六)两姓181(1 / 2)

(六)两姓

“好,指导员,我就抛个砖,以期引来同志们的玉吧!”简文教一仰头,踌躇满志、激情澎湃地,“同志们,具体到实践中,就是解放思想、放下包袱,敢于斗争,把那些封建思想残余、资产阶级腐朽堕落思想,还有我们头脑中的私心杂念,哈马斯扫除!这些东西就像我们身上的脓包,只有敢于暂时忍疼挑破脓包,挤出脓,我们的身体才会健康健壮!同志们,要解决这一系列问题,我觉得,最重要的一点是,具体到咱们连,要理清两个问题:一、咱们连有没有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第二——”

“没有,简文教,我可以十分清楚地告诉你,咱们连是绝对没有所谓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绝对没有!”没等简文教的第二个的“个”字出口,舞台左侧站立的田指导员斩钉截铁插道。

“简文教,咱们连忙得走社会主义道路都来不及呢,哪里会有心思、精力去走资本主义道路啊?!”田指导员身边胡子拉碴的张连长也十分坚定。

“咱们连的同志们对社会主义都有深厚的感情,咋会走资本主义道路呢?”张克豪从台下人堆里站起来,激情满怀道,“咱们连的同志们,个个对社会主义热爱都来不及,咋可能不走牺牲千千万万烈士才埋葬了万恶旧社会而换来的社会主义道路?谁会愿意一夜回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解放前呢?”

“张克豪,你咋知道咱们连的每个人都热爱社会主义?须知,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咋能看到每个人的心里呢?!”白武德把袖子卷到胳膊肘,胸有成竹,滔滔不绝,“比如,共产党从地主手里没收土地,给我家这样的贫雇农分了田地,把资本家的工厂通过国家赎买变成了国营工厂!贫下中农、工人阶级自然十分感谢毛主席共产党,热爱社会主义!可是,地主、资本家难道真的人人都心甘情愿从人上人变成和贫农、工人一样的普通劳动者,而不能不劳而获、不能作威作福了吗?一些地主资本家和他们的家人、后代,说不定天天都在梦想一夜回到解放前呢!”

“这——”张克豪一时语塞,他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坐下了,“我没想这么多、这么深!”

“咱们连,有没有同志对新旧社会两重天有比较深刻认识的?”王眉娥看了一眼男同志队伍里一脸涨红的丈夫,把胸前一条大辫子甩脑后,美丽的脸上大眼睛熠熠生辉,很自然地岔开了话题,“旧社会的苦,新社会的甜,同志们谁有比较深刻的体会?”

俱乐部里,一时静下来。

舞台右侧口站着的简新国,在黑鸦鸦的人头里扫了一遍,目光落在一个中等个、面目俊朗的小伙子身上,笑道:“周薄毅,我听叽嘎,哦不,听陈来娣说过,你好像有两个姓?好像你名字的前两个字都是姓氏?你说说,为什么是这样?”

清秀精明的周薄毅大大方方站起来,笑道:“都是我老婆叽嘎同志嘴太快了!结婚前,这个情况,我让她别到处乱广播。结果,没半年,你简文教就知道了!而且,很可能,不是你简文教一个人知道!”他的四川普通话里有浓重的鼻音,像是感冒没好利索。

女同志堆里,手上正织着半只黄毛线手套的叽嘎抬起头,瞪了他一眼,意思是:回家再算账!

周薄毅不惧老婆投来的警告眼色,继续道:“同志们,我的确有两个姓!周和薄,都是我的姓!而且,我自己真正的姓,并不是周,而是薄!”

台下还是有人惊得掉了下巴,议论纷纷:

“不姓周?而姓薄?!”

“为啥周薄毅,不是姓周,而要姓薄?”

“同志们啊,我的两个姓,是我心中的痛,永远的痛!”周薄毅眼里闪着泪花,“是万恶旧社会留给我的永远的痛!”他紧缩的眉头,挤出了一个川字,神情悲愤,“同志们,不是为了现身说法,我是决不愿意撕开自己心上这道伤疤上的痂皮的!我为啥会有两个姓?还不是一个字——穷!”

台下的人群里,纷纷扭头望向他的嘴。

“就因为穷,我失去了自己的姓!我自己本来的名字叫薄毅!”他眼里闪着无奈,“还不是因为我自己家穷,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我爸在村里一个小地主家当长工,我妈给地主一家洗衣裳。本来我家里有五个娃娃,我老三,上面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两个妹妹,哥哥两岁时发高烧,没钱看病,死了;最小的妹妹出生几天,就一直拉肚子,拉死了。我四岁那年,我的三嬢嬢我家,给我穿了一套新衣服,送给我爸妈一身藏青色的哔叽衣料,一头十二斤的小猪,说是猪养大了,能卖好多钱,能买好多粮食。代价是,我跟着三嬢走了,给她做儿子。我妈家四个娃娃,我妈是老大,三嬢虽然也是穷人的女儿,可是长得好看,被一个来西充修祖坟的发财人家看中,做了人家的偏房。人家给我外公家里挑了两担谷子,牵了三头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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