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冰天行 （一）拉柴雪地行149（2 / 2）

不过，拉柴人也有好处：二百克一个的包谷馍，每顿，每人可带两个，比平时多一倍，一人可带六个包谷馍馍。

虽说，过年前，已去塔克拉玛干拉过一次柴禾了，可过年那几天，集体宿舍，特别是伙房，柴禾用得猛啊！才顶了二十多天，连队拉柴的大车，就又得出征了。

这不，今天，二月的最后一天，连队的大车队就不得不上二十公里外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边上的打柴沟，去拉柴火了。

凌晨三点，拉柴的人们，已带好了一天的粮草。人吃的，包谷馍就几条咸萝卜干，外加一军用水壶白开水。牛马，只有干苜蓿干芦苇吃。

拉柴人匆匆吃完简单的早餐，包谷馍馍就咸菜。牛马也喂饱草料饮饱水，已是寒冷漆黑的凌晨四点多。

张克豪他们从伙房出来，暗蓝色的天空洒了一些闪亮的小星星，空中悬挂的哨子般的北斗星，格外明亮。

可是，由于没有月亮，天地间像盖了一层黑布，几步之遥，便看不清什么，唯有连队几间泥屋的点点昏光，和天上的星星连成了一片。若从远处看，还真分不清，是天上的星星掉进了人家的窗里，还是人家的灯光飞上了天。

“谁也别跟我抢！我赶那套三匹马的胶轮大车！”在马号红柳枝搭的露天长篷下给牛马上鞍鞯时，全副武装着棉帽棉衣棉裤的老病号，双手筒在袖子里，大喊。

“连里哈马斯只有三套胶轮套车，一套马拉的今上午要去场部拉面粉，一套牛拉的，老党员白武德他们俩赶了，老党员的赶车技术，那是没说的！剩下的，哈马斯是一走路就咿咿呀呀个没完没了慢得像乌龟爬的大木轮马车、老牛车！老病号，你那赶车技术，还不如让额来！长脚又才是第二次拉柴，不如额和长脚来赶这套胶轮三套车，你去赶额这辆单马车呢！”詹老板扶了一下老鸦翅膀般乍着的一只海夫绒帽子耳朵，拍了拍自己身边那匹拉着大木轮车子的枣红马。

“想啥美事呢？阿拉赶车技术，比老党员也许差那么半分，比侬詹老板嘛，那是绰绰有余！咦，詹老板，你今天倒不呱嗒呱嗒的了！哈——”老病号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撇嘴笑道，“哈哈，看你这五花大绑的鞋，谁晓得，能不能坚持到打柴沟呢！”

詹老板把鞋腰上各用一节麻绳捆扎的两只破洞黑布棉鞋，往车轮后藏了藏，嘿嘿一笑：“看是不咋好看，可结实着呢，不劳老病号你操心！好心当做驴肝肺，不管了，额先开路了！”詹老板说着，轻巧地跳上套好的马车车帮，挥鞭一声“得儿驾——”，“噼啪”的鞭声里，出了大棚，上了冷冷清清、白毯一样的大公路。

海夫绒棉帽把脑袋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鼻子、嘴巴的张克豪走到老病号面前，笑说：“老病号，要不，咱俩换换，你去赶我那辆单头牛车？”

“刚才詹老板要跟我换他的单匹马拉车，我还不愿意呢，别说你这大木轮的老牛拉破车！走得最慢不说，还一路上咿咿呀呀吱吱呀呀、亚里亚亚里亚个不停，烦都烦死了！张大排长，你放心，我老病，不，金木春又不是第一次拉柴火！”老病号一面麻利地指挥着长脚给三匹马装马鞍，一边态度诚恳，“虽然，我甩坎土曼、推独轮车这种笨重体力活，不太来赛。可是，赶车这种轻便活、要技术的活，我是最喜欢，也是最拿手的！保险笃定，我们的马拉三套车拉的柴火最多最好！我笃定手把手，亲自把长脚带出来！让他也尽快成为一个赶车的好手，用老职工的话，就是好把式！”

“那好，你把康庄带好啊！我也先走了，老牛车是慢点，得慢牛先开路！”张克豪笑说着，一偏腿，轻盈跃上了大木轮牛车的驾辕处，“啪——”，在空中甩了一个响鞭，老牛车便“亚里亚亚里亚”地，扭起了欢舞。只睡了三个小时觉昏头涨脑的他，冰冷清新的空气一激，立刻清醒舒服多了。

一行九辆拉柴大车，“亚里亚亚里亚”，蜿蜒扭出了连队口，缓缓辗过雪停后铺满大地的玉屑银霜，在泛着清白寒光的雪毯上，留下两道歪歪扭扭的深深车辙。

车队身后泥屋里的点点豆光灭了，连队又沉睡在暗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