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南干大渠晚空 （十二）小苹果110（2 / 2）

“这边、那边，你把脑瓜三百六十度地转一遍，不就能分清我说的亮一点的，到底在哪边了？”

她没吭气，依言转了一圈脖子，果然，有一边，好像是比别的地方亮一点。

“那边，是不是有出口？咱们朝那边去试试看！”

“你的脚咋办？我说过，这里的空间太低了，我连腰都直不起来，没法背你啊。”

“不要你背！你自己先走吧！你先去探路也好，能出去一个是一个，总比都窝在这里等死强，不能因为我而连累你！”她声音里透着坚定，停了一下，又道，“你不用担心我，你走后，我就朝着那个亮一点的方向，慢慢爬去。你不用内疚，或许，你找到出口，再返回来接我也说不定呀！”

“呵呵，平时，看你像是女人中的女人！没想到，关键时刻，这么冷静，这么能为人着想，不含糊！”他闻言笑道，心里一阵感动。

“女人中的女人？你那啥眼光啊？”她叫道，“不是吹牛，我其实是女人中的男人！不然，怎么会是我们上海青年三中队的副队长，来到连队又是妇女三排排长？”

“算了吧，副队长、排长同志，只是表面现象！你骨子里啊，比女人还女人！”

“哦，就因为我怕棉花叶子上的棉铃虫、包谷叶子上的小青虫？看人，不要看细枝末节，要看大方面看主流！”

“哈哈，当然不止这些表面现象了！”他笑道，“一枝红柳花，你能看半天；一串没一点味道的野麻花，你能闻半天；铃铛刺、苦豆子、胖姑娘，这些野花野草，咱们连，只有你一个人把它们当宝贝，下班路上，一路走一路采。中秋节去塔克拉玛干那次，对着一棵挂着红藤蔓的沙枣树，能发半天呆！还有，礼拜天，你和林茜草一样，换掉草绿色军装、草绿色解放鞋，打扮得漂漂亮亮，路过时，都能闻到一阵香风！你诗情画意，还很热爱生活，哈哈，这些才是你自然流露出来的天性！”

她心中一怔，随即笑道：“好吧，就算你说的那样，但，我也好歹有一颗男人般的心！不扯这些了。你赶紧走吧，别管我，你就当开路先锋去吧！”

“不，要走，一起走，我绝不会把你一个人拉这里！”他声音里也透着坚决，“我摸出去多远才能找到出口？没法知道！或者，我找到洞口后，又忘了回这里的路，咋办？再者，你一个人留在这黑洞洞的地方，我不放心！万一有啥危险，你站都站不起来，别说反抗了，我不敢想象！咱们，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否则，我就不是一个男子汉！你必须跟我一起走，我就霸道不讲理一回！那，你把这个苹果吃掉，我刚才只啃完了它的皮，别嫌我的口水！好歹解点渴、解点饿，你才有力气，扶着我的肩头，哈腰走出这里。”

她心里一阵感动，泪，又无声涌出。

他说完，把苹果递向她声音传来的地方。

黑暗中，她接过没了皮、被啃得坑坑洼洼的苹果，混合着泪水，“嘁哩喀嚓”，轻轻地啃起来。不过她只吃了约莫一小半，就停口了。

她举起大半个苹果，递向他，轻轻道：“那，剩下的半个苹果，你必须吃了，否则，我不跟你走！你没点力气，怎么带我走出这里？”

“好吧，听你的！”他接过苹果，“咔嚓嚓”，几口连果核一起吞下肚了。

“咱们该启程了，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我怕晚了，那点光没了，就没法走出去。听古丽爸爸、詹老板他们说，南干大渠附近的沙包里有狼有狐狸，要碰上就糟了。我现在赤手空拳，连把坎土曼都没有！”

他说着，靠近她，轻声道：“来，眉娥，你把左臂搭我右肩上，我右手扶在你右边胳肢窝下。一会儿我说声起，你就左脚用力，右脚悬空，跟着我站起来！”

“嗯。”她点点头。

说罢，他弯腰起身：“来，左手搭我肩，左脚——，起！小心头撞着啊！”

她心里一阵颤索，依言，搭上他宽厚的右肩，接着，他强壮有力的右臂一下子揽在她的右腋下，她身体微颤了一下，一咬牙，竟然也弯着腰，站起来了！

“哎哟，我的头！——呸呸！”他嘴里吐着纷纷碰落的沙土，笑道，“我还提醒你呢！害得你头上估计也落了不少沙土吧！哈哈，现在咱们这对土拨鼠，如果突然出现在指导员连长同志们面前，他们准得吓一大跳！”

一对土拨鼠？！她心中一甜，滚过一阵热辣辣的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