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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察觉阮青逍朝他看来,逍楚河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了眼,眸底似涌着一片很深的落寞。

不知怎么的,阮青逍忽然觉着心头刺挠得厉害,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上滚扎了一圈,他看了眼依偎在身旁的少年,轻轻叹了口气。

桑折最终也没能争取到和阮青逍同住一室。

那位看似心软好说话的青年只是好脾气地摸了摸他的发顶,便将他丢给了逍楚河。

在看不见那道清风霁月的身影后,攥着他领子的男人迅速沉下了脸。

“离他远一点,”天魔的瞳孔泛起血色,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身后落在墙面上的影子蠢蠢欲动,似要将他吞之而后快。“他是我的。”

桑折眯了眯眼,几分挑衅地冲他咧开了嘴。

清脆的少年音响在逍楚河耳中。

“该离他远一点的是你,不怀好意的臭东西。”

凌傲羽:逍楚河那个臭流氓在干什么?!

夏日里的雨总是来得又急又快, 如冰粒子一般砸在窗户上,噼里啪啦响得厉害。

风从未合紧的窗隙中溜进来,沾着丝丝缕缕带着泥腥味儿的水汽, 调皮吹得案上几盏烛火乱晃。

阮青逍从话本子里抬起眼,素白的手拢着青袖遮了遮, 往窗边望了眼。

只见花窗下的木案被打湿了一片, 还有水珠滴滴答答的顺着窗沿滴落, 溅得案上水花四溅。

他起身去关了窗, 温柔缱绻在肩头的发丝顺着那瘦削脊背滑落,晕了淡淡的光泽,如一匹上好的墨缎。

“师尊?师尊?您在吗?”

从袖间响起的沉闷声响打破了晚夜的寂静, 阮青逍一怔,忽然想起什么, 从袖间掏出一面镜子来。

此镜不过巴掌大小, 唤作灵元,通体雪白, 犹如寒冰所雕,然在持着它的那只手上竟也显得几分逊色,好似那手才真正能称得上是冰雕雪铸,只轻轻一握, 就能化了似的。

沾着法光的指尖点在镜上,镜面渐渐泛起涟漪, 波动过后,凌傲羽的面容显现了出来。

面对镜中忽然出现的陌生容颜,凌傲羽有一瞬间的迟疑, 但很快, 他就在和阮青逍的对视间, 确认了恬静淡然眉眼间的熟悉,自也就见怪不怪了。

毕竟他师尊身份那般高贵,若是在外不加掩饰,还不知会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青年后知后觉,他师尊……离观了?!

“有什么事?”

灵元境是凌傲羽出境前,阮青逍给他的特殊通讯法器,只有相互通讯的人才可以看见里面人影,以防有什么不时之需。

淡漠的声音拉回了凌傲羽的注意。

镜中容貌姣好的青年散着发,青衣如水,浸在悠悠烛火的暖光中显得格外柔软。

不知是不是因为外貌的改变,总之,这句话听起来音调十分平和,全然不似往日里那般冰冷又毫无情感。

看着又盯着他走神的青年,阮青逍有些无奈,轻咳了一声,借机将案上看了一半的话本子偷摸藏进袖中。

凌傲羽顿时想起来正事。

“师尊,”高束马尾的青年正了神色,剑眉倒竖,“埋骨深渊这边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能对劲吗?对劲才出鬼了,阮青逍心想。

天魔如此大批量地制造出人魔,那可不就是奔着埋骨深渊的结界去的嘛。

按照那个傻|逼作者的设定,埋骨深渊里的人魔骨头,但凡磨成粉,随风散出去一点儿,就可以造出无数人魔,这可比天魔们一个比一个去感染要快得多。

埋骨深渊的结界素来有“活人不进,死人不出”的限制,若是想将里面的人魔骨头成功取出来,就必须破坏埋骨深渊外的结界。

但由各大门派商议多年,才共同布置出的结界岂是那般好破坏的?

办法总比苦难多,别看低等天魔没什么脑子,但人也是有高等天魔存在的,于是就想了一个好法子。

那就是借由人魔撒种感染各家子弟,诱导这些修界新秀们走进埋骨深渊,以此来威胁仙门百家破除结界救人。

不得不说,这个法子,确实管用,也很成功,顺带着,还让天魔发现了流落人间的皇族血脉逍楚河。

想到这里,阮青逍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

既不能将小崽子养歪,这些必要剧情还都得走,这到底是什么矛盾相冲的事情。

凌傲羽还在那端喋喋不休的和他说哪里哪里的不对劲。

“这些人魔并没有伤人意图,有些甚至还保持着为人时的善意,对待我们也都很配合,各位世家前辈正想法子,看能否从他们身上研究出剔除天魔的方法……”

天真,简直是太天真了。

看着拧眉思索的凌傲羽,阮青逍就知晓天魔已经开始了行动。

这一次的事情其实算不上什么特大风险,因为阮青逍知晓最后的结果,只是若他此时透露出些许风声,必然能使诸家伤亡的弟子少上大半。

注视着眼前的青年,他到嘴边的话,最终也只变成了几句模糊不清的提点。

“天魔诡计多端,历年从无有人成功驱除,终究非我族类,还是谨慎些好。”

这件事,是男主扬名的根本,这个孩子往后的磨难不会比逍楚河少上多少,但因为是主角,所有的磨难都将是他成为一柄锋锐剑刃的磨剑石。

他可以改变逍楚河的命运,却无法改变这个孩子的命运。

这是百世里,阮青逍第一次成为这个孩子的师尊,他也希望,若是这一次失败,逍楚河当真为魔,凌傲羽会是能拉住他的最后一根绳索。

不知是不是错觉,凌傲羽总觉着今夜里阮青逍看他的目光格外柔软,还带着说不明道不清的期望,这让胸怀大志的青年在一瞬间信心大增,连话也不自觉多了起来。

他向阮青逍讲他这一路上的见闻,风景如何,民情如何,除去了多少人魔,又斩杀了多少天魔……还十分惋惜逍楚河没能同他一道上路……

阮青逍只由着他说,静静地听,不时出言附和夸赞,看镜中少年仿若翘起尾巴的小凤凰。

窗外雨声渐歇,窗内灯火长明,青影摇曳,阮青逍撑着额,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凌傲羽见状噤了声,正要断讯离去,却倏地有一阵轻巧脚步声落了青年耳中,令他当即停了动作,屏息去看。

镜面正对着沉沉睡去的阮青逍,忽然间,画面中出现了一双手。

那手骨节匀称且修长有力,玄色的箭袖紧缚手腕,缓慢轻柔地托抱起桌案边睡着的阮青逍。

仙人睡容很是恬静柔软,未曾被扰到分毫,像是春日午后静静落了水的桃瓣,如绢似的墨发垂下,在光下晕了隐约的青,落了那手主人的一身。

墨发如瀑,青纱如水,他似从水中来,又好似云中仙。

看清了来者的样貌,凌傲羽却并没有如往常般激动喊出声,他俊秀眉头紧拧,带着些不知所措的茫然。

他看着他的小师弟低下头,将唇静静贴在他师尊的唇边,将人抱上睡榻后,又握着那仿若冷玉般雕成的指骨落下密密麻麻的亲吻。

动作冒犯无礼又轻浮至极,带着些许的色气和旖旎,令人血脉喷张。

凌傲羽顿时瞪大了眼。

这个臭流氓在干什么?逍楚河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凌傲羽:三观碎了一地。

凌傲羽的神魂和身体仿佛被硬生生劈分成了两半。

身体在镜后睁大眼怔愣愣地看着, 神魂却飘在头顶上愤怒的咆哮和叫嚣。

他的心肝脾胃肺简直都要气炸了。

这个混账东西在干什么?!他师尊,他师尊可是高高在上,受人尊崇的道君, 他怎么能,逍楚河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简直就是欺师灭祖!罔顾伦常!

道德和伦理在他脑中碰撞出闪烁火花, 迟疑和犹豫拳脚出击, 犹如被滚滚天雷劈中的青年晃了晃身型, 仓皇中, 他好似碰倒了身旁的什么东西。

轻微一声响引起镜中人的注意,逍楚河动作一顿,裹挟杀意的锐利视线如一支锋锐箭矢直刺而来, 似隔着镜面和他直勾勾的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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