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七条鱼儿游过去64(1 / 2)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绿芽的面色却‘唰’的一下白了下来,如冬晨落在琉璃瓦上的白霜。

  晚间时候,风渐渐歇止,月明星稀的,印下黯淡树影。

  宋钺从宫中出来后,倒是并未着急回府,他打发回车架,独身沿着长街漫无目的地走着,不时同三两紧裹衣裳的匆匆人影擦肩。

  脑海中,小公主娇憨的面容不断浮现隐去,又在连绵泛起的涟漪里渐渐稚嫩,变成另外一张轮廓模糊的面孔。

  依稀的,空气里似乎飘来一阵熟悉的桂花香气,宋钺抬起眼,青砖墙面上挂着微微泛黄的布旗,和蔼的阿婆笑脸注视着每一个从此处经过的人。

  不知不觉间,他竟是走到了李记巷子。

  店家闭门打烊了许久,只余下几丝还未消散的桂糖甜香溢在巷子里,沾了些许冬夜里的凉寒。

  他转身去了禾江楼。

  跑堂的难得见他在这种时候过来,面上下意识流露了些惊讶,但很快又收住,他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恪守着做奴才的本分,烧烫了炉子,手脚麻利地上了一壶烫酒,便弓起腰掩着门退下了。

  宋钺蜷指抵开和露台相连的那半扇小门,此时天晚,周遭出奇的安静,皓月没入流云间,隐了些清辉。

  夜间虽无宵禁,但天寒地冻的,街上已见不得几个人影,只街边还未打烊的几家店,流露着微暖的橙黄灯色。

  炉子里的火烧红了炭,凭空炸响了几声,他视线落在空落落的街上,思绪逆着岁月洪流,沾了满身旧日浮尘,静静落于八年前的那个春雨日里。

  宋钺其实不大爱去做回忆这样的事,过去的事,无论是对是错都已被埋进岁月奔流的洪流中,同逝者如斯是一个道理。

  纵使再多念想,却也不过掩于徒劳二字之下。

  今日里或许是喝多了酒,那个模糊在他记忆深处的身影竟渐渐清晰,最终成了乐冉那一张脸。

  那年的春日格外多雨,那一日里又下的尤为大。

  他甚少会同母亲红脸,但那日里触景生情,又或是多少有些迁怒,便愤然离家,任由早春微寒的雨淋湿全身,却淋不灭他心里沸腾烧烈起的丝毫愤意。

  凉风裹着雨落下,飞溅入珠,溅起灰蒙蒙的一片水雾,房屋轮廓模糊成柔和黛影,遥岑寸碧,视野不清,他绊摔在地,疼痛间眼前只浮着灵堂央白底黑字的祭。

  父亲的死讯早在几日前就快马加鞭地送回府中,直到昨日里,乌金色的棺材卸于堂前,落地时,震起薄灰四散,飘在阳下,他心里那点自欺欺人的侥幸才瞬间逝了个干净。

  万箭穿心,一个极其残忍的死法,听闻是回城途中中了敌军的埋伏……

  一双沾了些许泥水的金丝绣鞋停在他眼前,头顶上寒凉的雨水乍然歇住。

  宋钺怔了怔,缓缓抬起脸,雨水从发上流下,淹得眸子发痛,透过水雾迷蒙,他看见了一双澄澈瞳眸。

  如雨后放晴的天,映着摔在泥水地里,满身狼藉的他。

  那是风姿卓越的少年头一次所觉窘迫,虽只有一丝飞逝,却真真切切出现在少年郎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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