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隔壁的男人32（2 / 2）

后来杨小伟才知道程涛是博士毕业，来自一个偏远的小镇。虽然看起来才25岁左右，但实际已经34岁了。博士毕业的时候已经27岁了，毕业后准备考当地的公务员，但由于其专业性质，只能选择考无专业限制的岗位。虽然其英语已经考了博士英语，口语写作都达到专业的水平，他也尝试与该岗位人员沟通是否可以考该专业相关的岗位，但最后答案是否定的。其实如果可以直接通过考试获取学位，他可以在短短半年时间考过任何一个学科的全部考试，但是现实是不行的，重新高考再来四年，所以只得选择无专业限制的，但竞争太大，以他的成绩，在其他限制专业方面早都考过了，但考了两年，都是在前五名都没有考上。后来转行学习计算机，专门在计算机培训机构培训了一年。但是其非计算机专业，也只培训了一年，也是没有最终找到工作。后来又做了一年的散工，最后决定在35岁之前继续考公务员，而家里天天催着去工作和结婚，受不了的他出来找了一个便宜的出租屋里专心的备考。后来他与杨小伟口头约定，每天他辅导杨莉莉一个小时的课程，而杨小伟则负责他每天中午和晚上的饭菜。

二一五一年一月十日晚上，程涛兴高采烈的来到了杨小伟卖面的地方，告诉杨小伟他笔试考了第一名。说完便去超市买了啤酒，隔壁餐车买了卤鸡脚、卤鸡翅，邀请杨小伟一起庆祝。杨小伟说这几个月来第一次看见他笑。确实，程涛是发自内心开心，终于不用再听父母每天絮絮叨叨了，终于可以在相亲的时候不用因为没钱没车没房而抬不起头了。终于可以在老家人多的时候走在人群中间了，因为他是博士，而因年龄如此的大，成为了周围邻居的笑柄。可以在所有人面前抬起头来了。程涛诉说着自己多年来的心酸，但在杨小伟看来却是梦寐以求的生活了。

聊着聊着，程涛又看向了路口的红绿灯，问道：“你知道交通信号灯为什么是红绿灯么？”

杨小伟也朝向路口看了看说：“应该是这个颜色比较容易识别区分吧。”

程涛告诉杨小伟：“红绿灯诞生于1868年的英国伦敦街头，当时还是马车的时代，并没有汽车，一个机械师设计的，一直沿用至今。但是，”程涛顿了顿说，“这个随意设计的红绿灯其实存在非常严重的问题。”

“什么问题？”杨小伟问道。

“其实对于当时来说没有问题，但到如今就成为了问题，和你刚才的回答恰恰相反，其实红绿灯并不容易识别区分。”

“为啥说不容易区分呢？我看就非常容易区分，红灯，绿灯，黄灯，即使很远，一看就看的出来是什么颜色。”

“是的，对于你和大部分正常人来说是这样的，但现在就我们国家而言，你知道有多少人是色盲或红绿色盲么？”

杨小伟摇了摇头：“不清楚。”

“超过两千万人！这些人因为是色弱或色盲，无法识别红绿灯，就不能考驾照，不能开车。”

“有这么多人么？不过确实不该让他们考驾照，不然因为不能识别红绿灯，出了车祸多危险啊。”

“你想开车么？”程涛问杨小伟。

“我没钱，没敢奢望以后自己能开车。”

“你难道不想拥有一辆车，和朋友或你心爱的女孩唱着歌吹着风，驰骋在海边蜿蜒的路上，享受着驾驶的乐趣。很多人都梦想拥有一辆好车，能够自由的驰骋。”

杨小伟想象到那些画面不禁的笑了起来。

“是吧，但现在告诉你，你是红绿色弱色盲，你不能考驾照，这一切都从源头给你断掉了你怎么想？”

“确实挺遗憾的，但有法律这样规定也没法啊。”

“再告诉你一个扎心的事实，就是红绿色弱的人，其实可以分辨其他颜色的，只是红绿色对他们来说不容易分辨。”

“你意思换成其他颜色就好了嘛？”

“是的，那我现在问你，如果你是红绿色弱或色盲你什么感受？”

“我觉得不公平。”

“是的，而且早在一百年以前，那些没有腿，听力障碍，一只手掌没有的人都能开车。难不成那些人比只是简单红绿色分不清的人更容易开车？现在开车成为了一项生活基本技能，很多人依靠开车赚钱养家。像美国更是被称为汽车轮子上的国家，不能开车，去哪都不方便。而现在红绿灯，就像你去餐厅吃饭，因为你只会使用筷子而不会使用刀叉，就不让你吃饭一样。简直就是可笑。”

“以前没有注意这个问题，但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有道理。”

“是的，我曾给市长信箱，给交通部门，还有再往上的部门写过信，反映这个问题，并给出了解决方案。”

“什么解决方案？”

“很简单的解决方案，就是比如直行的，就变成向前流动的绿色箭头，左转就变成向左流动的绿色箭头。而禁止通行的时候就变成红色的不动的箭头，上面加一个禁止的符号。这样熟悉红绿灯的人也不用重新学习，而即使完全红绿色盲的人也能知道是否可以通行。”

“最后结果呢？”

“结果只有一个部门回复了我，说感谢我的建议，正在向先进的城市学习改进。”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了。但其实这里不仅仅是让红绿色弱色盲的人获得开车的权力，还能带动经济的增长。”

杨小伟一脸懵懂的听着。

“两千万的色弱色盲，可以增加汽车的购买，平均一辆车十万块，有一半的人购买，也能带动一万亿的消费，再加上汽车的周边产品，销售，维修等等，可以增加多少消费和工作岗位。”

此时又来了一桌客人，杨小伟起身去煮面了。煮完之后，杨小伟又回来坐下了。想听程涛继续讲。

“这么多年，为什么就没有改进呢？难道制定规则的人里就没有红绿色盲么？为什么他们不去作出改变呢？”

“恰恰你就说对了，首先要去交通相关部门，就得不能是红绿色盲。然后大家都和你一样，觉得红绿灯是如此得容易分辨，从来就不会去考虑着改变。或者有人知道，但能说话的人就那么一两个，他们害怕改变，因为改变可能会出现问题，虽然他们暂时想不到什么问题，但总能找出各种借口把你否定掉，实在找不到借口了，他们会说，‘都存在那么多年，存在即合理’，或者会说，‘这个问题那么多人肯定早就想过了，肯定不行，不然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改变呢？’总会找这些非常荒唐的理由来搪塞你，因为他们不敢，因为一旦出问题会把自己奋斗一生获得的地位失去。他们只有等待某一个城市率先作出改变，才敢小心翼翼的跟进。”

“那这些红绿色盲得人，也没有人站出来为自己得权力争取么？”

“他们也都是一群胆小鬼，他们不敢提出质疑，觉得红绿灯存在肯定有他的理由，就理所应当，而且法律法规是这样规定的，肯定就是正确的。从小就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从小就被告知他们做这样不行，那样不行。他们大部分人都是胆怯的，他们害怕告诉别人自己是色弱色盲，害怕再一次被嘲笑。我身边有好几个朋友都是色弱，根本无法通过颜色识别测试，只有通过贿赂相关工作人员最后考取驾照。而他们更不会去给所有人说他们是可以开车的，因为他们面临的可能是被吊销驾照，他们会小心翼翼的守护那个‘不法’的驾照。”

“那岂不非常的危险？”

“危险啥？你什么时候听说因为司机是色弱色盲造成事故的，他们开车很稳很安全，他们在路口会看红绿灯亮起的位置并记住，因为上中下亮起灯是不一样的。而且现在手机软件也可以提醒红绿灯。他们开车更加的小心，会在路口仔细的看往来的车辆。我经常坐他们的车，感觉比其他大部分人开车都稳，我在他们车上很容易睡着。”

杨小伟看着变绿又变红的交通信号灯陷入了沉思。

程涛吃完最后一个鸡翅，端起最后一杯酒喝了下去对杨小伟说道：“对了，明天我就搬走了，你妹妹等开学可以送到附近的学校去，是免学费的，但你需要开具居住证明。”

说完之后便走了，第二天杨小伟起床的时候他还没起，晚上回去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一个月以后，杨小伟把妹妹送去了附近的学校读书。

又过了一个月，杨小伟在报纸上看到，程涛从33楼天台跳下当场死亡，根据他父母叙述，是因为面试后综合成绩第三名，而只录取两名。而跳楼的当天刚好是程涛的35岁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