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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他们兄弟俩的关系还不错,还挺懂得互相谦让呢,”张华超道,“不过我很好奇的是你怎么知道那天裴明疏会弃权呢?”

莫尹笑了笑,对张华超道:“我猜的啊。”

张华超也笑了笑,他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猜出来的,一定是莫尹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这孩子不仅能接触到友成一部分的机密,还能左右裴竟友两个儿子的行为,这令张华超对莫尹更不敢小觑。

莫尹放下文件夹,目光斜斜地扫向张华超,“有的时候离得近一些,看得也能更清楚,我看最近他们兄弟两个矛盾挺深的。”

“哦?”张华超饶有兴致道,“兄弟有矛盾,终究也是家务事,影响不到公事吧。”

“如果我说,矛盾就是从公事开始爆发的呢?”

张华超看着莫尹深邃的眼睛,一时有些说不出话,耳膜鼓鼓地热了起来。

“再说公与私,哪有那么分明呢?说不定在他们心里,公事都比不上私事十分之一的重要性,”莫尹笑了笑,“他们这样出身性情的人,心高气傲,把自己的感受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有时候,就为了争那么一口气,我看他们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不会在乎的。”

张华超心突突地跳。

像友成这样的庞然大物,想要正面击溃它,必须要有数倍于它的体量才行,否则打得两败俱伤,很有可能得不偿失。

但如果有办法从内部瓦解,那自然是事半功倍。

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切入进去。

虽然两面达成了合作,合达对友成的了解依旧不够深入,很难一下找寻到真正的弱点。

张华超看向莫尹,他没有发觉自己的眼神中竟然写满了求知,完全在被莫尹牵着鼻子走。

莫尹微笑看他,也像是解答般道:“其实,友成的财务状况并不是表面上那么乐观的。”

张华超怔了怔,友成的财报一直做得相当漂亮,可正如莫尹所说,他们离得还是不够近,看事情就没有近的人更“清楚”,张华超双眼慢慢亮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莫尹点到为止,他最后只给了张华超一个提示。

“裴清现在的级别已经能够接触到友成最核心的东西了,张总如果想知道更多事情的话,不妨多关照支持一下他,说不定会有奇效呢?”

张华超定定看他。

莫尹低头打开文件夹,张华超的视线在他手上的文件夹上流连。

以他现在对友成的了解,最机密的文件不可能出现在裴清的办公室。

但是裴清绝对是有阅览的权力的。

张华超也是个很聪明的人,将莫尹的几句话在脑海里细细盘算后,立刻就懂了莫尹的意思。

——兄弟之间有重大矛盾,而裴清是可利用的一方。

裴清回来的时候,莫尹正趴在他的办公桌上打瞌睡。

他睡颜宁静,不长不短的乌发贴在额头,看上去有几分孩子气。

裴清抚摸他额前的碎发,莫尹马上醒了,他看上去像是惊醒的,眼瞳中有几分惧色,看清来人是裴清后,眼神才慢慢放松下去,“你开完会了?”

“嗯。”

裴清仍在抚摸他的头发,神色很温柔,莫尹笑了笑,随后又皱了下眉,“刚才有个张总来找你,好像是合达的人。”

“我知道,他后面来会议室了。”

“他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看你的文件,他问了我两句,我敷衍过去了,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没关系。”

裴清手指贴在莫尹的侧脸,他神色像是贴了一层面具般冷静淡然,同时又浮现出淡淡的阴影,叫人捉摸不透,对莫尹道:“他是我们的合作伙伴。”

公司的事,裴清没有和莫尹讲得太过深入,莫尹装作忐忑懵懂,陪裴清工作完后一起回去。

回到裴宅,莫尹被裴清抱下车,他感觉到头上隐约似有视线,仰起脸向上看,又什么都没看见。

最近裴明疏没怎么去公司,一直待在家里,也没有在家里办公。

其实裴明疏对友成的归属是不大在乎的。

裴家少爷的身份,对裴清而言是枷锁、是罪过、但同时也的确是一份光彩。

但对裴明疏而言,他从年幼时就生活在英国,接受最顶尖的教育,在精神与物质上要比裴清富足得多,根本再无需任何赘饰,如果他真的那样在乎家业,就不会到这么晚才进入公司。

与其说是裴明疏想继承友成,不如说是裴竟友需要裴明疏来继承友成。

这一点,莫尹在家里旁观裴明疏办公时就看得很清楚。

至于裴清这个局中人,可能反而就不是那么清晰了。

不过即使裴清知道裴明疏不在乎友成也不想跟他争,那也只会更加刺激到裴清的自尊心。

裴竟友宁愿让并不怎么在乎友成的裴明疏来掌管友成,都不愿意给裴清哪怕一点点机会。

试想,一件自己怎么争取都得不到的东西在别人的眼中却是可有可无,那将会是何等的刺心?

莫尹没有向裴清点破。

这种事让裴清自己发现,岂不更妙?

一个惯常都清高自傲的人,一旦那层清高被打碎,即便是被动的,人也会变得和从前不一样,因为他会发觉原来以前的自己根本就错得离谱,他所维持的清高体面从来一文不值。

莫尹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容,手里捧着本书,余光留意着正在窗前打电话的裴清。

对莫尹,裴清全然信任,他虽然没有对莫尹说什么,但做事也从来不会避着莫尹。

虽然两人距离隔得很远,莫尹也听不清裴清在跟电话里的人说些什么,不过他心里却是十分明了。

毕竟这可是他一手撰写的剧本。

酝酿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其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在他心里纤毫毕现,每一步可能发生的情形都已在他脑海中演练过千百遍。

电话挂断,裴清仍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兀自凝望着窗外。

已经是冬天了,花匠们又在忙忙碌碌地用新鲜美丽的花朵去替代承受不住严寒逐渐凋零的品类。

这世界,竟连植物都要“物竞天择、弱肉强食”。

裴清垂下眼,神情中有几分冰冷的萧瑟。

“裴清。”

温柔的呼唤令裴清回过了神,他看向莫尹,莫尹的眼神很关切,又有些怯怯的,“你怎么了?”

几乎是瞬间,裴清就将刚才心里余下的些许软弱给扼死了,他没有软弱的资格,还有人在依靠着他。

“没什么。”

裴清过去,抚摸莫尹的脸,看了眼莫尹手里的书,转移话题道:“你快要考试了吧,准备好了吗?”

“还可以。”

裴清手落下去握住莫尹的手,“那就好。”

莫尹反握住他的手,有些担忧道:“裴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裴清没有作答,低头亲了下莫尹的手。

“没事。”

合作案推了两个月,裴清却是突然向裴竟友提交申请,要把合作案的大权移交给裴明疏。

裴竟友没同意,还有点生气,“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

裴清漠然道:“这不是正好合你的心意吗?”

裴竟友迟了两秒,再想反驳时,他看到裴清脸上滑过了一丝冷笑。

裴清的脾气虽然不算好,但也只是较为冷淡而已,至少对裴竟友也维持了表面的尊重,这样公然类似挑衅的反应,让裴竟友气得当场捂住了胸口。

对裴清,裴竟友一直深觉亏欠,自从把裴清接回家后,他就加倍补偿,比起远在英国的裴明疏,他和裴清相处的时间反而要多得多,可是父子两个关系却总是不够亲近,裴竟友知道他也怪不得裴清,都是他自己造的孽。

“明疏年纪长你几岁,在国外经历也比你丰富,我让他帮你,都是为了你好。”裴竟友强压火气,耐心解释。

“所以不如干脆交给他,不是更好吗?”裴清保持着冷淡的脸色,“我会配合他,跟着他学习,”他看向裴竟友,眼神清明,“你生什么气?”

裴竟友哑口无言。

他看着裴清,仿佛有些认不出来自己的小儿子了。

“你……不是在赌气?”

“我是小孩子吗?”裴清用裴竟友的话反问道。

裴竟友怔了好一会儿,发觉裴清好像的确是认真的,他一时不知道是喜是忧,表情变幻良久后,道:“阿清,你成熟了。”

裴清心中不住冷笑。

原来在裴竟友的眼里,他只有放弃去争取他不该有的东西,这才是所谓的成熟。

他虽然选择了某个人递上来的橄榄枝,却是一直都在心里默默地给机会。

给谁机会呢?是给裴竟友,还是给他自己?

裴清也说不清楚。

只是裴竟友的反应显然是已经浪费了一次机会。

果然,他根本从来就不在被选择的行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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