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深爱90(1 / 2)

三九天,如刀的北风刮着,最高气温为零下十七度,林雨荷几乎武装到牙齿,依然每天冻个透心凉,手指僵硬跟猫咬一样,腿几乎变成了木头,偶尔雨亭跑来问冷不冷,要替换她回家,也被她给撵了回去。

生活的苦和难,要么和着血和泪吞进肚里,无惧地面对它,打败它;要么甘心被它踩在脚下肆意蹂躏,任它一旁嘲笑讥讽。生活的艰辛磨难,并没有击垮林家人。

林雨荷站市场卖货,林雨亭照看小卖店,王淑珍和林卫国则腾出手忙着去市场进货,回来洗米,泡米,洗粽叶和马莲,再将泡好的米一部分包粽子,一部分拉到城边的磨坊磨面,回来烧水烫面,和面,然后再包粘豆包。

包粘豆包看似轻松,包得多了,手指关节肿大僵硬,连着手腕也肿胀酸痛,皮肤皴出无数个小口,变得像树皮一样粗糙。然而最累的是和面,和好直径六七十厘米的一大盆面需要极大的体力。为不浪费煤火,缩短每锅之间的时间,王淑珍往往忍着蒸汽的高温把烫手的粘豆包拣出来,摆到帘子上,再一帘帘端到屋外冷冻。第二天一早,则忍着刺骨的冰冷,把冻成型的豆包一一从帘子上掰下来,捡进塑料袋里包扎严实后放进缸里……

女儿和姑爷忙得脚打后脑勺,陈玉清帮着生火,煮小豆,搽豆馅,帮着收拾家务……这位八十多岁辛劳一生的老人,在她生命的残年里,仍在尽她一切所能疼爱着子女。

日复一日,一睁开眼,面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活计,每天都在重复着马不停蹄的艰辛生活,王淑珍干着,忙着,劳累着。她不让母亲动手,也尽可能多地照顾老林,她双腿浮肿得厉害,一摁一个深坑,半天回不去,然而老林的身体每况愈下,双腿浮肿得比她还严重,最近咳嗽也比以前厉害了。

全家人为了生计都在努力地坚持着,林雨荷也咬紧牙关坚持着。从她记事起,看见的就是姥姥扭曲变形的手指,不知何时,母亲那双漂亮的手,那双点钞又快又准几乎无人能及的手,变得像姥姥一样关节肿大而扭曲了。

林雨荷尝试替换母亲和面,被开水浇过的一大盆黏米面不仅又粘又烫手,而且又硬又重,她文弱的身板根本和不动。

王淑珍见状,心疼地说:“你爸爸想替妈妈分担都分担不了,何况你啊。”

林雨荷又努力尝试捡刚出锅的粘豆包,然而,蒸汽和高温也使得她拿笔学习娇嫩的手无法下手。

陈玉清心疼地说:“小珍啊,累了歇歇吧,你呀,干活简直是不要命啊。”

林雨荷努力地憧憬着,等她大学毕业一参加工作,全家人就不会再挨累,她一定让亲人过上幸福的生活,让姥姥安享晚年,不再为父母的奔波操劳担忧,让妈妈可以开开心心地跳跳舞,让爸爸可以舒舒心心地散散步。

一天,林雨荷正不停地跺脚取暖,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到摊前,从车上下来一位打扮十分体面的中年男子,买了三十个粽子和四十斤粘豆包。一下子卖出这么多东西,林雨荷不由得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中年男子转身从车里取出一个超大个的梨放在林雨荷面前:“送给你了,小姑娘。”没等她反应过来,中年男子钻进车里立即开走了,林雨荷易受感动的心禁不住轻颤:好心人同情她,可怜她,帮助她,世上还是好人多,她也得做好人。

可是,她真成了可怜人吗?

晚上回到家,林雨荷把梨拿给全家人看。林家人从未见过个头这么大的梨,连林卫国也不确定地说:“辽南有种雪花梨,素有‘梨中皇后’的美称,我没见过,倒是听说过,看外形应该是。”

这个皮薄个大,水灵灵,黄澄澄,散发着诱人清香的雪花梨,如博物馆里的展品一样摆在简陋的桌子上,孤单而突兀。

林卫国叹了口气,沉思道:“估计看你是学生,可怜你吧。”

“雨亭,把梨分了。妈妈不爱吃梨,我不要了,多给你姥些。”王淑珍吩咐道。

“妈,不能分离(梨)的。把梨都给我姥吧。”林雨荷急忙插嘴。

“没有那么多的讲,”陈玉清语气威严,“每个人都尝一尝。”

最终,梨被林雨荷分成了五瓣,一人一瓣,她给姥姥的是最大的一瓣,自己留下了最小的那瓣,她记住了这个梨的样子,记住了这种梨的味道,她发誓以后要买给全家人吃……

很快到了雨荷和雨亭开学返校的日子,陈玉清又哭成了泪人。

“那海水深,也不及姥姥想念你们的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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