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佛窟(7)仙石84(1 / 2)

长安城。

太极宫,两仪殿北。

甘露殿,御书房。

捧着一落厚厚的白麻内制走到御书房的令狐绹,轻触朱门,发现门居然是虚掩的,一推即开。

他刚一脚要迈过门槛,便被门口守着的马元贽一堵,推了出来,轻“嘘”了一声道,“令狐承旨若非紧急公务,还是稍等片刻,这时候进去怕是会触了霉头。”

话落,令狐绹便听到书房内传来一声怒吼:“户部没银子是理由吗?伊河淤堵,事关国计民生,尔等竟敢疏忽怠慢?”

这声音势若洪钟,连屋顶上的琉璃瓦都被震得嗡嗡作响,何况书房内的工部、水部的各部官员,头上顶着的乌沙帽都跟着黑翅颤动如筛糠。

“陛下教训的是,是我等怠慢了!”

“你们工部口口声声说户部没有银子,便不敢向户部度支司报备,做计划……朕就奇怪了,那为何他白居易一介刑部尚书退休多年,便敢独自揽下你们工部这耗资巨大的挖河工程?”李瀍接着又道。

“朕听说他白居易不过一介寒门,全部身家也就为官这几十年发的禄田禄米,为了给洛阳百姓修河道如今全部捐出去了。”

“而你们呢!”

“这些个拿着朕的俸禄的家伙,眼里却只盯着朕的国库里的银子还有多少,够不够发这月的饷银!”

“何曾有人为国捐出过一两俸禄?”

李瀍说到这里,又想起听到大臣间的闲聊,“哦,对了……工部尚书,朕还记得你父亲两个月前摆七十大寿,给大相国寺捐了一千两纹银,十亩良田,没记错吧?”

“这这这……”

工部尚书身子一歪,被一旁的水部侍郎扶住,结结巴巴答道,“回陛下,那那不是下官捐的……是几个远房亲戚见家父中风,想要祈福,筹钱捐的。”打死他也不敢承认是自己捐的。

“哼!——”

令狐绹捧着一落制诏文书,低首垂目躬立在门前,透过镂空的朱门,只见最里面的龙案后面,立在暗影里的一身九龙袍的李瀍,一把拂袖摔了桌上的玉盏还有奏折。

“那有什么区别?”

李瀍重哼一声,“你们家有钱捐寺庙,却没钱捐给百姓挖河修桥铺路,那你这工部尚书还管着工部作何?趁早回家去替那些大佛爷多修几座宝寺,把他们供奉好了,求它们好好保佑你家父活到长命百岁!”

“臣有罪!臣有罪!……”

工部尚书任杯子砸了额头,血流不止,却只能匍匐在地,请罪。

一身朱红色绛纱宦官袍服的马元贽守在御书房外,一听到里面“哗啦啦”砸的遍地开花的大动静,原本死死僵直的双腿,立马打弯,躬身推门,又猫了进去,上前小心的捉住李瀍泛红的指骨,吹气道,“呼……我的陛下哟……您何苦和这些东西置气……气坏了身子,还伤了自个的龙体。”

李瀍尤自生气,面红耳赤,走来走去骂道,“一群当官不为百姓的东西!吃的用的穿的,那一样不是百姓交的税银,最后却全部一股脑的捐给那些不吃不喝的石头像,给它们披金戴银,恨不得高高供到天上去!”

“怎不见他们把朕的画像供着!”李瀍气道。

马元贽立马道,“陛下那可使不得,您还要万岁万万岁,怎能被供着呢?”

李瀍被他气笑。

一脚踹上马元贽的屁股,“合着你也是来气朕的是吧!”

马元贽委屈的伏在地上,摸着屁股,叫屈,“给元贽一颗熊胆,也不敢……小的只是心疼陛下将自个和那些没心没肺的石头像做比,诅咒自己。”

李瀍被马元贽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气笑,终于罢了怒气,“好了,起来吧,别演了,难看!”

“这明明是真心话,怎就是演的呢?”马元贽抹着眼泪,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一面手脚麻利的收拾着龙案,一面不依道。

“行了……朕惯受不了你这娘娘腔调,正经回话。”李瀍一脸嫌弃道。

“陛下!……您这又说到小的痛处。”

马元贽还想贫嘴几句,“小的也不是天生这样……”

李瀍闻言没好脸色的瞪了他一眼,马元贽立即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不过他一番斜插打浑,算是替工部把这事揭了过去。

重新端过宫女砌好的新茶递过去,马元贽啰嗦叮嘱道,“那陛下,您喝口茶,坐下歇歇……真的别再气了,免得又把那头疾气出病来,彻夜睡不安神。”

说到头疾,李瀍是真的头疼。

庞大的大唐帝国,官员冗繁,可是他却苦无一些称心的臣子可用,每届科举选拔出来的也就是那些只会死读书的书生,不堪大用。

“唉……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李瀍坐下一面翻看着白居易写的那些诗集还有文章,一面看了一眼工部那些废物,长长叹道,“朕的大唐要是多几个白居易这样的有志官员,而不是他们这些家伙。”

“何愁不能振兴?”

书房内外一众官员闻言静默。

唯有马元贽闻言捏着李瀍的肩膀,给他松着筋骨,看了一眼李德裕,夸道,“古人云,有了明君,才有贤臣。我大唐如今有陛下这等明主,还有李相公这般良相,君臣同心,何愁没有贤臣?”

“这白老尚书,马元贽是听过的,素有詩才,与韩愈韩老同为一方文坛领袖,可惜二人同样时运不济,几经外放,就是没有遇上陛下。”

“不过如今所幸白庶老不是被陛下发现了吗?”

“也为时不晚。”

李瀍听了这番话,顿时醍醐灌顶,放下白居易的那些文章,不禁点了点头,“元贽,这回你说的有理,记赏。”

“想用一个贤臣何时都不晚,关键在于朕等为君者,有没有那个气量,肯不肯用。”

虽然宪宗,文宗时候,他年纪尚小,便听说不少白居易屡次大胆进言,被几位先皇贬敕之事,甚至一度沦为京城官场茶余饭后的笑柄,众人背后都骂他没有眼色,冥顽不灵,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有时候忠言逆耳。”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