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南窗(一)17(2 / 2)

这么冰冷,哪里像是宠妃意外中毒命在旦夕的模样啊。他合是天生的冷绝。

即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绝不会多给她面子,多给她几分信任。

也许过了今夜,全天下都要知道,帝后之间没有情深,只有算计。

梁王妃替丽美人看诊的时候,她的思绪便胡乱飘飞着。

上元佳节的夜,怎么这样长。

慕容音凝着眉头,说:“这毒来历不明,现下快要侵透肺腑,皇上可准妾用药?”

“用罢。”

絮絮拉回了风筝般乱飞的思绪,凝神屏息看着慕容音拿着优钵罗花,又吩咐人取来绿豆、金银花、甘草若干,一一捣碎碾磨成汁,喂给了扶熙怀中的丽美人。

慕容音又按揉了丽美人几处穴位,才终于站起身,抹了一把额头汗水,道:“丽美人娘娘过会儿就该清醒过来了。”

絮絮惊奇道:“是解了毒么?”

慕容音微微一笑:“还是娘娘那朵优钵罗花的功效。”

絮絮道:“本宫先谢过王妃援手,赶明儿我叫寒声再取两朵补给王妃。”

絮絮转过头,就见吐血不止的丽美人现下已不再吐血,面色苍白但呼吸平稳下来,料想已无性命之虞。只是今夜实在凶险,若是真叫丽美人死了,岂不是还要怪到她的头上。

但,即使她清清白白,也少不得落一个治事有疏、大意失察的罪名,真是烦也烦死了,最好别让她逮到是谁干的好事。

她尚且胡思乱想,就见面前灯火猛地一晃,原是被敬陵帝起身带的风吹的;她也就望着扶熙打横抱着丽美人的身子,大踏步往席外走,淡声道:“这里交给皇后了。”

“皇上……去哪?”

他脚步未停,留给所有人一道坚拔的背影,那人身形渐渐湮没进极浓的夜色里,间或雪花乱舞,“汀雨居。”

太后早已借口困倦回了仁康宫;而今扶熙再离开,宴上主事的便只剩下她一个了。

她站在原地,不合时宜的想法跳出来,倘使中了剧毒不能动弹的是她,他……又待如何呢?

夜宴似乎冷清了许多。她的笑意似乎也更加勉强了,虽说叫人收拾了狼藉,斗灯会继续,但众人或多或少都有几分心不在焉。

她也如此。心不在焉地想,今夜可是十五,是上元佳节,他去了汀雨居,大抵就不会来栖梧宫了。

上一次……上一次同床共枕是什么时候呢,她的印象好模糊。洞房花烛夜的情景也好模糊。

成婚三年有余,他碰她次数两只手便能数出来。

她知道今夜丽美人中了毒,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自然娇弱可怜,要人陪伴,他作为丽美人的夫君,去陪她,当然无可厚非了。也知道今夜他们俩不会发生什么,或许他只是单纯陪着她而已。

可是,即便只是想一想,想一想他们俩睡在一起,双手交叠的模样,她心口便突突地疼。

扶熙他,忘记了他也是容絮絮的夫君,他只记得她是皇后。

皇后,呵,皇后……。

她有些哀伤地想,因为他是皇帝,她才是皇后——他若是街口卖炊饼的,她就做炊饼娘子;若是乡下种地的,她就做个农妇;若是杂货铺老板,她就做老板娘;但偏偏他是皇帝,所以,她得做皇后。

她闷下一口接一口的冷酒。这时寒声红了眼圈劝她:“娘娘别喝了,娘娘,瞧瞧灯罢?娘娘做的灯……”

她一笑,眼底浮现出自嘲的意味来:“不好看,我知道的,——他,他都不会看。”

寒声还要再劝,温弦一边拉开了她,一边对穆嬷嬷说:“嬷嬷继续报吧,这灯会还未结束呢。”

穆嬷嬷瞧了眼失意的皇后娘娘,又瞧了眼手里册子,念道:“十七号灯……安乐公主府出价二百两……。”

絮絮醉得有七八分,望着眼前灯火,朦朦胧胧一片,忽然入耳就是穆嬷嬷的话音:“十八号灯,……”

穆嬷嬷又顿了一顿。

絮絮不知她做什么要停顿,难道一个出价都没有么——那可真是丢脸。不过,丢脸又能丢到哪里去,她早就把脸丢尽了。

她慵懒地望着内监陈列的那盏鱼龙灯,细腻勾勒的金缕线,一片一片削出的细竹条,她忙活了整个夜晚绘上的点睛眼,现下里头亮起灯火,若是持杆舞动,想必更加绚烂。

但是无人欣赏罢。

她还是没有听到穆嬷嬷继续报,不由皱眉催促:“嬷嬷,念呀——”

穆嬷嬷神色复杂:“娘娘,这,这……王妃是不是写错了?”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