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横滨2(2 / 2)

然后打开门,我惊呆了。

和刚刚那两个熊孩子一模一样白衬衫白裤子的小孩有一箩筐,一群小孩,有大有小,在昏暗拥挤的更衣室正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扔进更衣柜旁边的大筐里。

靠近门边的一个小孩看见我,指着我哆哆嗦嗦的肩膀和滴水的额发,吃吃地噗笑出来。

所有的小孩击鼓传花一样向我看来,接着纷纷爆发出这个年纪不顾体面的尖利的笑声。

脏衣筐边的成人看见我,我以为他会率先来询问我的情况,但他只是拧起眉头,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湿透的衣服上,甚少在我颤抖的肩头一扫。

“智斗,你在干什么,快换衣服!”

那一晚,我察觉到了两件事:

一是,我貌似被我妈扔了,扔到了一家靠近横滨的经营状况堪忧的福利院,成了我过去怎么落魄也没想过会和自己扯上关系的孤儿身份。

二是,我在这的地位很不好说。

虽然我和我的母亲关系不好,并在她国一年纪放弃给我打抚养费时就隐隐有不好的预兆,但任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她胆敢枉顾法律就这么把我仍在异乡。

居然也有福利院有胆子接,福利院的孩子越小越好找领养,我这么一个十四岁看起来就知道会砸手里的大孩子居然也被他们捏着鼻子接受了,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有几位数的利益往来。

等到第二天,这两件事的其中一件就被我否决了。

——我不是被我妈遗弃的。

假如不是这家福利院开设了演技课,叫我看不出从小至三岁大至十七岁的孤儿的演技。

那就是我确实如福利院的管理人所说,因为急迫地对家人的渴求,得了癔症,在幻想中构造了一个单亲母亲和虚构的初中。

“既然你不相信我,”福利院的管理人背手居高临下,“那就来搜搜看吧,看看你梦中的那个神奈川立海大私立初中,究竟存不存在。”

“说什么话呢,当然存在了。”

我还能复述出真田副部长的全名,还能记忆起他买给我的药盒的名字,真田副部长家是当地渊源久远的剑道场。我可不记得我有这么强大的构想能力,要是真有的话,为什么不去写小说?

但是几分钟后,屏幕上查无此校的搜索结果像两盆冷水接连倒扣在我头上。

锅盖头负责人没有说话。

他只是背手,用居高临下的视线冰冷地眺视我。

我两手压在他的办公桌边,把页面刷新了一次又一次。

“没用的。”

他说。

“你是疯子。接受这个现实。”

就算如此,我也不是任谁可欺的橡皮泥。

我偏头,挑衅地看他:“真没想到,横滨这样的大城市旁边也会有任用毫无人情味的锅盖头AI做院长的福利院,税金都被社会福利部吃光抹尽了吗?”

我甚至有些遗憾自己的嘴皮子不流利,不能说出更尖刺的话。

他扬起手。

一个巴掌打在我右脸。

我的脸微微左侧,因为吃惊,一时没有张口。

长久的生活在文明世界的我,如何也想不到有人的巴掌打的这样果断、这样干脆。

他向我咆哮:“谁允许你向国家口出狂言!”

“……被人骂了第一个辩护的不是自己,而是国家……”

我看着他,牙根痒痒:“你才是那个该被精神病院收容的神经病吧?”

我和锅盖头打起来了。

虽然他是成人,可我曾经是网球部每日早训晚训不断的运动少年,在和他绞打的过程中,我逐渐找回对身体肌肉的控制的熟悉感,越发确认不是我疯了,而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所以,究竟是哪里?

我被冲进院长办公室的管理人和老师拉开,院长青着一只眼愤怒咆哮着命令我今晚在禁闭室反省,一直到三天后这个时间。

“妈的你这是□□啊kusoyaro!”

我被人反手捆绑压在地上,还用嘴角流血的嘴咆哮着。

“现在就把他关进去!不允许任何人送饭!”

“不允许送饭是虐待罪,刑期三年起步你个……呜呜!唔!唔!!”

我被人捂住嘴巴,死死摁着头顶压在地板,还倔强地用眼神瞪他。

然后我被人扯着衣服扔进了一间一榻大的小房间。

一榻大,还不够我横躺,只能盘着腿坐在中间,肩背靠住墙壁的话,膝盖勉强顶着门能坐下。

我满脑子乱糟糟地都在想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既然我敢确定过去在神奈川生活的朝朝夕夕不是想象,回忆起相关真田副部长、幸村部长和柳会计的一桩桩轶闻和实事,母亲……

我把嘴里的指甲拔出来,指甲被撕下半小条。

真的是假的吗?

那种愤怒、无力、逃避,因为不想见到她所以投身于学校努力忘却的心情。

最近的,冒着太阳从家里出发去学校,期间优越地穿着私服在同学们面前经过,听闻副部长亲自陪同的惊愕,抽血时和听说副部长说不用还了的感激。

……不可能是假的吧?

我从冰水捞出自己据现在还不足三小时,冰水的刺骨感还停留在腑脏,又没有进过茶水等什么热乎的食物饮品,禁闭室的气温不高,体感大概在十五度左右,我穿的单薄,一身和下午见过的那些小孩一样的白衬衫白裤子——内侧扎皮肤,被我反过来穿了,反过来反而舒适些。

我的肩膀从中途开始哆嗦。我在禁闭室角落看见了蒙灰的摄像头,从灰尘来看年代久远,但我不确定还能不能用,外加不想输的心情,叫我看到的一瞬间强压下哆嗦,挺直脊梁,面无表情地眺视回去。

要不是一动就容易打哆嗦,我还能盘着抖个腿。

不知道过了多久。

禁闭室没有窗户,可能是很久了。

一天一夜也说不定。

不知不觉,我瞪视摄像头的眼渐渐耷下,我紧蹙眉头,双手抱臂,依靠着冰冷的墙体,以一个靠坐的蜷缩姿势,渐渐睡了过去。

睡过去、又醒、接着睡过去、醒来……

醒来的间隔越来越短,每当我清醒的时候,我都能感受到刺骨的冷,钻食我的四肢百骸,沿着我的脊髓向上窜。

……那个锅盖头,说关我三天,还真是三天啊。

被人从禁闭室抬出来的时候,我仅仅是睫毛动了一下,甚至来不及开眼,就这么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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