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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岚心里忽然闷痛,有些僵硬地抬手,推开了漆红门。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像是将过往不光彩的过往又走了一遍。这里,是他生母在世时住的地方,也是他小时候住的地方。

不同于其他几位皇子都有强大的母族支撑,姬岚的生母只是吴贵妃身边的宫女,一朝承了圣宠,有了他。彼时吴贵妃膝下只有一个公主,所以他自出生,就被抱到了吴贵妃身边,喊吴贵妃为母。

吴贵妃是恨他生母的。

姬岚从有了记忆起,便生活在不断的打骂苛待中。

前一刻指甲里被刺了针,后一刻父皇驾到,他又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吃力握着笔写字。吴贵妃从来不会让他身体上露出明显的伤,甚至到后来连令人折磨他都懒,命他自己将针刺进身体里,还不准哭。她慵懒坐在美人榻上吃吃地笑。

他是皇子,要委婉地欺负。他的母亲却可以被吴贵妃明目张胆地欺负。掌掴责骂实在家常便饭。明明宫女环绕,吴贵妃却让他母亲给她洗脚,洗着洗着,洗脚水总会弄了他母亲一身一脸。

姬岚永远都记得那年冬天,吴贵妃去梅园赏梅,雪落石凳,虽拂去,却冰寒一片。吴贵妃喊累,却阻了小太监回去搬椅子,她趾高气昂地指着姬岚的生母,让他的生母伏地跪下,坐在她的背上。

姬岚绣着张牙舞爪蟠龙的玄袍衣角抚过庭院里满地的杂草,他一步步走上台阶,在最上面一节坐了下来。就像小时候那样,坐在这里等着母亲回来。

母亲总是劝他要隐忍。她被欺负得狠了,也会抱着姬岚恸哭,声嘶力竭地大喊让他一定要有出息。

姬岚乖巧地喊吴贵妃母妃,给她端茶倒水,为她垂肩捏腿。听话得像条狗。

后来吴贵妃有孕,偷偷寻了太医来问,问出是位小皇子。吴贵妃心情大好,对姬岚母子的欺凌也少了起来。

姬岚乖巧地立在她面前笑:“等弟弟出生了,我要好好保护他。谁都不能欺负弟弟”

小孩子的眼睛多真挚多明亮。吴贵妃开心得摸了摸他的头,夸他真乖真懂事。

然后,六岁的姬岚推了吴贵妃一把。

一尸两命。

她哭得多凄惨啊,也不知道到了阴间有没有被恶鬼追缠。

姬岚在一旁哭得伤心,人人夸他孝心,却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的高兴。

这世间,本来就是人吃人,宫中更甚,人人勾心斗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人人披了一张皮,虚伪的脸。若想不被欺凌,只能一步一步往上爬,爬至人上人。

这一路走得艰辛,却因心向往之而不知疲惫。

姬岚弯下腰,折断一根狗尾巴草,回忆着小时候母亲如何教他编蚂蚱。可惜年岁太久远,他已然忘记,未能编成。

他一心想护的人早已病故于多年前,他竟没能让她享过清福。

他手中的草缓缓落到地上。

孙引竹裹着一件宽大的斗篷,脚步匆匆,赶去了东厂,东厂了的人劝阻无果后,谁也不敢真的拦她。

孙引竹见到了蜷缩在枯草堆里的纪敬意,一身是血,气息奄奄。

她蹲在纪敬意面前,仔细瞧了瞧纪敬意的神色,确定他还有一口气,她才说:“纪先生,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纪敬意一动不动。

“听闻纪先生医术高超,最擅于研药。我可以救你,如果你有假死药的话。”

纪敬意慢慢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

在外面守着的小宫女小跑着进来,急急道:“娘娘,窦督主赶来了”

孙引竹皱眉。

“我下次再来寻先生。”孙引竹起身,抬起头来,大摇大摆地往外走。迎面遇见了窦宏岩,还没等窦宏岩开口,她先发脾气“呸,什么神医啊,连长个儿的药都没有。”

窦宏岩愣了一下,无语问:“娘娘进了这样脏乱的地方,就为了这药”

“你这个看不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孙引竹提裙跳起来拍了拍窦宏岩的脑门,“哼,高个儿的不知矮个儿的愁。督主不仅站着说话不腰疼,还说的是风凉话哩。”

窦宏岩对孙引竹疯疯癫癫的孩子气有些无语,可到底身份摆在那里,他弯着腰赔着笑脸认错,还答应帮孙引竹寻药。

顾见骊是在腊月十七那天夜里带着府里的人匆匆逃匿进山中,先是坐马车,后来山路已不能行马车,又骑着马继续往深山中藏去。到了第二日晚上,连马都不能骑。

顾见骊让长风和长林牵了众人的马,拴到别的路上,以来误导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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