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7（1 / 2）
今天是大学开学的第一天，寝室里还没来人，只有施麒一人在整理床铺。还没来得及交电费，头顶的两个风扇也打不开，她扒拉了一下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直起身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施麒！施麒我们去办校园卡……”
半掩的房门被猛地推开，未尽的话语突然遏止，莫名的寂静之后，门口又突然爆发了一阵尖叫。
“好了，不要在走廊上丢人现眼了。”
施麒将人一把拉进来，左手重重地将门关上。
“天呐施麒，一个暑假不见，你怎么……你好帅啊！”
虽然内心已是快要抑制不住的开心，但看着鹿荨之那双亮闪闪的眼睛里满是自己，她还是极为做作地表露出一副酷酷的模样。
“不过是把头发剪了而已，别大惊小怪的。”
“林小贝知道吗，我们去给她看看吧，不过现在大家都在不同的寝室了，不如这个周末我们聚一聚怎么样……”
女孩激动地滔滔不绝，可她没注意到施麒渐渐变得不耐烦的神色。
“以后再说吧。”她暂时并没有和旧友重聚的打算，到了新的环境，她想结识更多新的朋友。
虽说那天施麒拒绝了她的邀约，可鹿荨之并没有就此罢休，她总是隔三差五地来询问施麒什么时候有空，好像她不答应就不罢休一样。
施麒不理解她的这份执着从何而来，可自己是真的没空，新朋友的结交并不顺利，在新寝室的相处方式也让她感到吃力，明明事事都是讨好的模样，可却依旧会被他人投以异样的目光，偏偏鹿荨之还整天缠着她嚷嚷个不停，为了耳根清净她只好随口答应。
鹿荨之很开心，满心欢喜地回去联系林小贝，计划周末聚会，可施麒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所以事一忙转头就又给忘了。
约定聚会的那天，鹿荨之兴冲冲地跑去施麒的寝室敲门，可直到开门的那刻屋内人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
“我都准备好了，你收拾好没有？”
可施麒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高兴，新室友失恋了，在寝室里酗酒嚎哭，其余几个室友都在安慰她，这时候要是扔下她们自己出去聚会，怕是以后都再也融不进这个寝室了。
“抱歉，突然出了点状况，要不你们自己玩吧，我就不去了。”她不敢抬头，对面眼里的失望让她不敢直视。
“施麒，你认真的吗？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现在突然跟我说不去了？”
“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那不都一样吗，你们玩得开心点啊。”说罢就抬手想把门关上，可鹿荨之伸手挡住了她。
“这不一样，要不是为了你，我根本不会花那么多的心思，不会想那么久的计划，要是你早说你不去的话……”
她气得两眼通红，眼尾似乎泛起了点点泪光。
“要是对象不是你，那这个聚会又有什么意义。”
她说完扭头就走，像是怕多待一秒就会憋不住眼泪。施麒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虽然刺痛了一下，但背后的哭声依旧存在，所以她也只好忍下心中的不适将这道门重新关上。
两人之间的矛盾每次都以施麒耍无赖般的讨好结尾，她爱面子，所以哪怕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可就是嘴硬地说不出对不起，偏偏鹿荨之又是个心软的家伙，虽然生气，但每次也都会不了了之，就好像知道施麒永远都不会道歉，就好像知道鹿荨之永远都会原谅施麒。
大学的空闲时间里，施麒总会用游戏打发空闲时光，每次鹿荨之想找她聊天，可最后话题都会被带到游戏上，鹿荨之对游戏并不感兴趣，说了没两句也就接不下去，所以两人之间的聊天越来越少，偶尔说几句话往往也都会以施麒要打游戏了作为结局。
“你别打游戏了，偶尔也陪我说说话呗。”
可沉迷游戏的女孩哪管这些，在一把比赛结束后抽空给鹿荨之回了消息。
“要不你也跟我一起玩吧，这样我们可以边打边说话，你也就不会无聊了。”
可鹿荨之哪里会这些游戏，几番推脱下却终究还是不忍辜负施麒的一片期翼。
刚开始玩时鹿荨之屡屡出错，每次都会被施麒笑话好久，可她也只能尴尬地笑着，说的话也越来越少。可能是单方面的压制实在无趣，施麒总会在一开始先放水，等鹿荨之以为自己能赢时再突然出击拿下胜利，每次都能把鹿荨之气得不行，却也让施麒更加得意。
可骄兵必败，捉弄者也总有翻车的时候，施麒一个不慎输了比赛，还没等鹿荨之开口说什么，她自己反倒嚷嚷着闹起了脾气。鹿荨之看她不高兴，提议再来一局，下一把施麒打得很认真，另一人本就不太熟练，再加上有心让着她，所以不多时施麒又再次获得胜利。
她得意洋洋地炫耀着自己的技术，鹿荨之虽然嘴上说着不服气的话，可她的声音里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
谁又舍得责怪自己的心爱之人呢？只是，如若可以，她也希望鹿荨之能够陪着她做她喜欢的事，追同一部热播的电视剧，为同一个喜欢的明星犯花痴，她也想在施麒那里得到喜好的认同感，而不是毫无回应，永远都只能由她退让。
大学的体育课常常是和其他班级一起上的，学期测评也和别的班一起考核，出于不知从何而来的好胜心，往往这种时候每个人都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力气想把其他班级比下去。
“一会儿的八百米测试也不知道能不能及格，这学期我都没怎么跑过步呢。”鹿荨之看着场地中正在考一千五百米的男生，她和施麒说着自己的担忧，可久久没得到答复，回头一看才发现那人不知何时早已走到角落开始做起了热身运动。
可能在旁人看来，为了一个小小的测验把整套热身运动完完整整地做完看起来有点夸张，可鹿荨之明白她的紧张，自高中那次错失冠军之后，不管是什么运动她都会提前做好热身，哪怕是五十米测验她也会认认真真地压腿做拉伸。
那件事带给她的打击太大，鹿荨之也安慰过她那只是一次意外，可哨子吹响时她还是会不自觉地恐惧，迈开步子奔跑时，还是会害怕腿上突如其来的疼痛。
“施麒，一会儿我跟在你后面，你带着我跑哦。”为了缓解她的紧张，鹿荨之开玩笑似得与她打趣，可等哨声吹响后，在一大群从施麒眼前冲出的人群里，确实没有看到鹿荨之的身影。
她跟在施麒的背后，想告诉她，哪怕她再怎么失利，也还有人会为她垫底。
半程跑下来，不少人已经耗尽了体力，从始至终匀速跑的施麒超过了一个又一个渐渐慢下来的步伐，她能够听到背后与她保持一致的脚步，还有近在咫尺的粗重的喘息，这一切都让她感到安心，让她敢于将步子一步一步迈出去。
跑过一个弯道，还剩下最后一百米，超过前面跑不动的第一名，施麒前倾身体准备做最后冲刺。可余光突然瞥到右侧渐渐跑上来的鹿荨之，施麒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冲刺朝鹿荨之摆手示意她超过自己。
鹿荨之明显呆愣了一下，她几番转头确认是否是自己理解错了意思，可施麒的速度依旧没有加快，两人调换了原先的位置，鹿荨之在前，施麒跟在后面，她似乎真的在把好不容易得来的第一选择拱手相让。
“荨之！”
施麒突然出声，鹿荨之回头这才看到另一个班的女生正铆足了劲冲上来，两人挨得极近，似乎想先她一步冲过终点线。
可……这第一是施麒让给她的，她又怎能辜负施麒的心意。
所以她也卖力地与那人拼着速度，平常的测验跑出了运动会的感觉，场外看热闹的男生纷纷吹起了口哨，口哨声掩盖了背后愈发接近的脚步，就在前面两人你争我夺的时候，后方的施麒突然从两人侧边超过，以半个身子的优势拿下她们争夺的第一。
班里的男生开始喝彩，被隔壁班压一头的成绩终于在这儿讨了回来。施麒站在原地等着鹿荨之慢慢走过来，她满头是汗，过来之后先是给了施麒一拳，但刚刚的冲刺已经耗光了所有力气，所以这一拳也软绵绵的没什么威力。
“你真是个混蛋。”
施麒笑了笑，其实她的状况也并不好，喉咙里都是铁锈的味道，呼吸间肺部也一抽一抽地疼痛，可她还是装作没事人的样子，甚至还抱着快要脱力的鹿荨之让她依靠着休息。
“这第一我只让给你，别人想要，我可不允许。”
施麒一本正经地解释着自己最后的举动，可不论是她中二的宣言还是搂抱的姿势，鹿荨之只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热，她把这都归咎于刚运动完的原因，可她无法欺骗自己悸动的内心，闭着眼靠在施麒的肩上，嘴角还是忍不住悄悄勾起笑意。
南方的孩子很少能见到大雪纷飞的时候，所以在难得一见的暴风雪后，因积雪过多学校不得不暂时停课。但很少有人会听从学校减少外出的建议，操场上聚集了很多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堆雪人，打雪仗，在滑倒之后一头栽进雪堆里。
鹿荨之兴奋地来施麒的寝室敲门，寝室内开着温暖的空调，施麒缩着手坐在椅子上打着游戏。她对鹿荨之的提议没有兴趣，比起在零下的室外用一堆脏兮兮的雪互相扔来扔去，她更想待在空调房里舒舒服服地玩着手机。
“游戏什么时候都能打呀，但雪可不是每天都能见到的。”鹿荨之气而不馁地想去拉她，却被她不耐烦地挥手挣脱开。
“你想玩就自己去，我没兴趣陪你一起去挨冻。”说罢戴上耳机直接就隔绝了鹿荨之未尽的话语。
鹿荨之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下来，她低垂着头在施麒身边站了一会，看施麒是真的不打算搭理她了，这才低声说着：“那我去找林小贝玩了。”她没了刚进来时的那股兴奋劲，只是默默地转身离开了寝室。
那天的雪确实下了很久很久，直到傍晚才稍稍停歇。窗户上蒙了一层水雾，望出去屋外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哪怕不上课，但饭总得吃，施麒戴上手套和帽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地出门，可在踏出寝室楼的那刻还是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那是透彻心扉的冷，冻得她受过伤的关节都在隐隐作痛。
这种天气还出去玩的人绝对是疯了。
她这么想着，可在排队等饭的时候却刷到了鹿荨之刚刚发布的说说。
“下雪了，如果我们不撑伞，一直走下去，是不是可以一路到白头？”底下是两个极丑的雪人，挂着傻乎乎的笑容互相牵着手。
“小心感冒。”
不论是对哪种感情，人都是喜新厌旧的。
也许是上次醉酒后得到了施麒的细心照顾，也许是扮演新男友在渣男面前狠狠地出了口恶气，总之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寝室内的小团体慢慢也开始接受施麒这个有点孤僻又有点古怪的女孩。
对施麒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终于不用像个边缘人一样整天游离在人群之外，她恨不得所有的时间都和自己的新朋友们黏在一起。
所以，她渐渐忽视了过去的羁绊，所以，她慢慢淡忘了曾经的情谊。
她不再等鹿荨之一起吃饭，上课也不再和她坐到一起，鹿荨之每次想跟她说点什么，可每一次，施麒都只会顾着和新朋友聊天，然后从她身边径直走过去。
“鹿荨之，你去吃饭吗？”林小贝加快两步走到与她并肩，“一楼食堂有道菜很好吃，要不要一起去尝尝？”
食堂一楼是便宜的快餐，二楼则是较为昂贵的吃食，施麒总喜欢跟着室友们去二楼吃饭，一顿下来少说也得十几二十块，鹿荨之的生活费有限，陪施麒吃一顿饭就意味着月底又要啃好几天的面包，可施麒不愿意去一楼吃快餐，每次都得让鹿荨之由着她的喜好来。
所以难得的，在听到有人邀请自己去一楼吃饭时，被施麒忽视的难过，口袋里所剩无几的窘迫，她最终还是决定放弃与施麒一起用餐的想法，转而和林小贝一起拼着吃了一顿饭。
她其实也不明白，明明两人刚认识那会儿，她与施麒常常挤在人群里排队打餐盘，可为什么上了大学之后，施麒与自己的贫富价值观就越拉越开。她嫌弃昔日寒酸的饭菜，嫌弃过去糟糕的品味，那是否有一天，她也会嫌弃起贫穷且平凡的自己呢？
自从有了这个念头，她就会不自觉地开始注意施麒身边的那些新朋友，她们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时髦的衣服，头发都经过悉心打理，从身边走过，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香气。
再反观自己，商场打折时抢来的衣服，一直被施麒拿来开玩笑的容貌，若让她来选，肯定也瞧不上这样丑陋的自己。
可已经这样普普通通地活了二十年，突然之间让她改变她也不知该从何做起，不过好在林小贝从高中起就自己偷偷摸索着化妆，等到大学时，漂亮的妆容配上前卫的穿搭，爱慕她的男生一个接着一个。
她跟林小贝说起这方面的困扰时，身为曾经的室友，如今的好友，对方非常开心地拉着她去看自己的化妆箱，一个一个地给她介绍着这些化妆品，顺便给她画了个美美的妆。
看着镜子里与过去大不相同的自己，不得不承认化妆后真的能让人眼前一亮，于是本就稀少的生活费又要省出一大笔钱用来购买这些昂贵的化妆品，虽然林小贝表示愿意送她一整套，但她不愿意白拿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
自己摸索着化妆也不是件容易事，她跟着网上的视频教学最后却只画出像是糊了墙灰一样的底妆，本就对自己的妆容没什么底气，结果施麒看到之后更是对着她大笑出声。
“天呐荨之你是化妆了吗？”她咧着嘴角凑近来看，可鹿荨之只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戏谑，“为什么你的脸看起来是灰色的，难道是你的皮肤太黑了吗？”
她也不知道能说什么，面对施麒肆无忌惮的嘲笑她也只能选择默不作声，可她的沉默反而助长了施麒的嘲弄，见她不搭话，本就爱捉弄她的施麒就越是过分起来。
“你的粉底液太白了，不适合你，你去买点深色的吧。”
她也知道自己出了洋相，本以为选择与林小贝相同的粉底液总不会有错，可她忽视了两人完全不同的肤色，在林小贝白皙面容上极为自然的粉底到了她的脸上就像小丑的舞台妆一样滑稽，她尴尬得说不出话，厚重的粉底也掩盖不了她通红的脸色。
“没关系啦，凡事都有第一次嘛，回头我给你推荐几个适合你的色号。”好在林小贝及时替她解了围，甚至还夸奖她眉毛画得很好，“你不知道我每天早上光画眉毛就要花掉多少时间，要是我有你这样画眉毛的技术怕是梦里都能笑醒了吧。”
林小贝的吐槽让她忍不住笑出声，可刚刚施麒在大庭广众之下丝毫不顾及面子的话语还是伤了她的心，她也只能安慰自己施麒就是那样的一个人，有什么说什么的直性子，可她还是会难过，还是会感觉心头像是滴了柠檬汁一样的酸涩。
桌子上已经堆了一大堆的快递盒，林小贝还在边拆边试她刚买的衣服首饰。
“鹿荨之，你看这件衣服怎么样？”
“你这衣服下摆都不一样长。”鹿荨之将她拆下来的快递盒一个一个叠起来放到角落，“还有，你就非要在我的寝室试吗，看看你留下来的垃圾。”
“这才叫时尚嘛。”林小贝完全忽视了鹿荨之开玩笑似的抱怨，又新拆了一支口红涂在嘴唇上，“这个颜色你觉得怎么样？”
很奇怪，那不是她平常爱用的正红色，而是一种更偏向橘红的颜色，看鹿荨之久久没有答复，林小贝便看着镜子自顾自地挑着毛病。
“不好看，和我的妆容一点都不搭，踩雷了踩雷了。”她说着把口红盖子一盖就想扔进那堆包装盒里，“回头我挂网上便宜点卖卖掉算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要。”
“你……不要了吗？”鹿荨之有点惊讶，她只用了一次，几乎就和新的一样。
“对啊，反正留着我也不会用的，还不如转手给别人，你要吗，友情价卖给你啊。”
鹿荨之的眼神落在她拿口红的那只手上。
“那……友情价是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