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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门又开了,婶婶怒冲冲地大吼:“眼瞎啦?门没锁!长腿了么?不知道自己进来啊?”

路明非这才明白那个中年妇女并无把他关在门外的意思,而是去浴室拿了毛巾出来给叔叔擦身上的呕吐物。

世上最理解婶婶的人是叔叔,叔叔说这女人泼辣又贪钱,自尊又自卑,但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妇女,心还是挺软的,叔叔又说你是我们老路家的种,怕什么有叔叔在还能不让你回家?叔叔如今赚钱了,叔叔在家里有地位。不过看婶婶拿了个漏斗把姜茶给叔叔灌下去的架势,叔叔的某些判断也未必准确。

路明非和芬格尔被安排住在当年他和路鸣泽的卧室里,两套被褥收拾得整整齐齐,路明非心里温暖了好久,原来婶婶还没把他的铺给撤了。但这卧室的风格跟他记忆里的大相径庭,全套美式家具,壁橱上放着路明非和路鸣泽得过的各种奖项,墙上挂着兄弟俩的大合影,合影里的路鸣泽是个剑眉星目的俊朗少年,怀里抱着古典吉他,说不尽的风流蕴藉,不由得让路明非想起他跟“夕阳的刻痕”描述的那个多愁善感的自己……他妈的这个世界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路鸣泽也帅得令人发指!

还有路鸣泽给他过生日的照片,照片里的大蛋糕上写着“我最珍贵的哥哥路明非”,看起来兄弟俩的关系也是亲密无间。

芬格尔倒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打了几个滚,就像疲倦的猪终于找到了一个泥潭:“妈的!终于有地方睡了!到处都要查身份证,可不敢住酒店!”路明非这才领悟他一定要来家里住的苦心,恨不得猛拍大腿,心说大哥伱何止是粗中有细,你简直是职业通缉犯啊!

路明非在床边坐下:“白跑一趟,还是没线索。”

芬格尔翻身坐起:“没有人记得楚子航,而且他们的记忆都能相互印证,但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说来听听!”路明非立刻来了精神。

“要是中学时代就有那么多漂亮女生倒贴你,你能忍住不下手?那个小苏同学!”芬格尔眼冒红心。

“可以了!再舔嘴唇都舔破了,先说正事儿!苏同学的微信我等会儿去帮你要!”

芬格尔严肃起来:“苏同学你都可以放过,那你他妈的不是个圣人了么?你要真是个圣人,还能跟我这种人渣当朋友?”

“有道理!当年要是有那么多女生喜欢我,打死我都不会去卡塞尔学院研究屠龙!我嫌命长么?”

“不过呢,也可能是你比较喜欢年长的女人,所以追着你陈师姐来了我们学院。”

“什么年长的女人?当年她也就十九岁!我婶婶那样的,才叫年长的女人!”

“婶婶也很有魅力啊!是你不懂得欣赏!”芬格尔看了一眼挂钟,“尽顾着跟你打情骂俏,差点错过我的鹊桥时间。”

“什么鹊桥时间?东京回来之后你这牛郎是做上瘾了么?”

芬格尔打开桌上的笔记本:“老子陪你千里闯荡,总得给女朋友们报个平安吧?哥是负责的男人!”

这个关键道具也被更新了,路明非的记忆里他和路鸣泽得共用一台老式的IBM笔记本,还是叔叔从单位偷摸带回来的。可如今他俩各有一张书桌,桌上各摆一台苹果一体机,虽然颇有年头了,但在当年肯定是价格不菲的尖货,如此说来婶婶对他倒也没怎么区别对待。

“EVA会顺着你经过的网关找上我们!”路明非忽然大惊,伸手就要去关电源。

芬格尔一把拦住:“相信哥哥的电脑技术!我跟妹子们聊天都是加密的!”

“你可别整出什么幺蛾子来,EVA是很厉害的!你买过的内裤颜色她那里都有备份!”

“没听说过家贼难防么?学院用的那套计算逻辑,对别人来说是天衣无缝,对我来说跟筛子似的。”

芬格尔在网络方面确实有几把甚至几十把刷子,他这么说,路明非只有姑且相信。

他在窗台上坐下,望着外面绵绵的细雨,芬格尔抠着脚打字,想来是跟古巴妹子们聊得正欢。

虽然身在豪华宽敞的卧室,但这种感觉挺像中学时的那些夏夜,兜里没钱,无事可做,指着在那台旧电脑上消磨时间。可路鸣泽又总是霸着电脑,路明非就坐在旁边等,直到路鸣泽把QQ上的妹子们都聊得去洗澡了,路明非才能摸到键盘,玩几把《星际争霸》。

他在书桌抽屉里找到一副耳机,扣在头上,打开随机播放,上来头一首歌就是熊天平的《愚人码头》:

“你在何处漂流/你在和谁厮守/我的天涯和梦要你挽救/我已不能回头。”

歌词在心里来回滚动,路明非下意识地唱了出来,刚唱两句就觉得不对,这还不被芬格尔耻笑么?人家跟火辣辣的古巴妹子聊得正嗨,你这边唱着悲情的小调?成功人士和败狗的心态差得就是那么大。可扭头一看,芬格尔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屏幕上也不是什么聊天界面,而是本市人口的出生记录,芬格尔大概是黑进了民政局的系统。

也不知他是边干活儿边跟妹子聊天呢,还是瞎吹牛逼给自己长脸,根本就没有妹子惦记他此刻身在何方。

路明非拿来一床毯子搭在芬格尔肩上,默默地望着窗外,春寒料峭,雨骤风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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